《女学士》第249/307页


  李慕儿想归想,倒不敢当面驳他,只能好好向他见礼。
  张鹤龄“嗯”了一声,视线不再盘旋于那小娘子身上,而是专注于她,打量了一遭后,方别有意味地道:“看来那副对联,也没能把你怎么样嘛!”
  这话听来怪异,不明确对联之事是否他的杰作,却显而易见他是知情的。
  李慕儿只好也虚晃一刀,“皇上垂青下官,自然清楚下官并非无才无德之人。”
  “牙尖嘴利。”张鹤龄年少,有些事有些话也不会太放在心上,闻言也不显得生气,冷眼瞧着她道,“果然牙尖嘴利。今天就饶过你们两个小婢。将来见着爷,记得绕着走,否则爷可不见得有今日这样的好心情。”
  李慕儿漠然垂首。类似的折辱在几年宫中生涯中并不鲜见,听过也就罢了。
  朱祐樘对皇后及其家眷的盲目宠溺,李慕儿也从来都是不介意的。只是,这实在与他为人为政的风格大相径庭。想到朝内朝外的议论与对他的争议,李慕儿不禁有些难过与心疼……

  ☆、第二八四章:有女名婉

  待得张鹤龄的身影消失在宫后苑门口,李慕儿才搀起那宫人,打探其身份。
  原来,她是坤宁宫里服侍太子与乳母的小小宫婢,日前张鹤龄去探看太子,偶然间得见她美貌,便放在了心上。今夜皇后与太子被太皇太后召去了清宁宫,他得了时机,欲对她下黑手。不料她的性子倒也倔强,脱不到两件衣衫,就奋力逃了出来。
  心想得罪了张侯爷早晚也是一死,这才有了李慕儿所见那一出。
  李慕儿听得心慌,眼下看来,这姑娘是断断不能再回坤宁宫了。可如何保她无虞?如果去告诉朱祐樘,他也许会对那小子训斥几句。怕就怕传到了皇后的耳朵里,她索性将姑娘赐给张鹤龄做个通房丫头什么的。
  李慕儿上下打量了女子一番,眉清目秀之余,敢反抗堂堂侯爷算是足够铮铮傲骨。李慕儿雍肃殿正缺个人打扫,若向朱祐樘开口要她,倒是可行。
  只是此事宜早不宜迟,如果先被皇后发现坤宁宫少了人,抓她回去就不好了。
  这样想着,李慕儿先拉她回雍肃殿换上干净衣服,随后在日精门门口,翘首等着朱祐樘归来。
  不一会儿,朱祐樘果真从清宁宫方向走了过来。天气尚寒,他却不坐轿子,与皇后两人一前一后款款步行。只不过他的背上,还背了个小人,正捶打着他的肩背,咿咿呀呀笑个不停。
  “父皇背背,照儿长高高!”
  照儿,厚照,朱厚照。
  这样和睦的父子情意,蓦地撞进李慕儿眼里,让她有些失了神,丝毫没有发现那名女子因惧怕皇后躲到了她身后。
  如此一来,当朱祐樘背着太子靠近时,朱祐樘看到了她而震惊,朱厚照却因看到了后头的女子而向她伸出了手,“抱抱,照儿回来了。”
  李慕儿疑惑抬头,正好撞上朱祐樘询问的眼神。
  身后女子这才含着泪弯腰走出来,先拜见了皇上娘娘,后语气温柔地叫了声:“太子爷,还是父皇背着好。”
  原来是叫她抱。李慕儿居然连她叫什么都还没问过,当真只是拔刀相助而已,不如从前对银耳般推心置腹了。
  “女学士有何事要禀?”
  李慕儿只好随便扯个谎:“皇上,乾清宫有急报。”
  朱祐樘忙点点头,作势要将太子还给身后跟着的皇后。
  也就在这时,众人才发现,皇后脸上那诡异的神色。她半眯着眼,微拧着眉,似在恐慌什么,又似在回忆什么。直到朱祐樘又叫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失魂落魄的。”朱祐樘也纳闷。
  “哦,皇上,妾身没事。许是方才太皇太后总为您与金莲说和,妾身听多了,有些不爽快。”
  皇后倒是快人快语,不过这话,怕也是说给李慕儿听呢。
  朱祐樘不答话,背对着皇后将太子放到她怀中,转身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安抚他:“照儿该回去睡觉了。”随后大手一挥对李慕儿道,“走吧。”
  朱祐樘勤政,这样的小离别应该司空见惯了,太子也就并没有闹腾。但对朱祐樘而言,李慕儿入夜了还来找他,则是绝无仅有,恐怕真有要事。
  朱祐樘往乾清宫而去,皇后抱着太子走了两步,大约是觉得重了,回身递到了李慕儿身旁那女子手中,道:“夏婉,你为何会跟女学士在一起?快随本宫回去。”
  原来她叫夏婉。
  夏婉怀抱着太子,抬眼望望李慕儿,不知如何是好。
  那边朱祐樘也停下了步回望她。李慕儿权衡之下,只得冲夏婉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随皇后回宫。等她与朱祐樘谈话后,想必能有定数。
  ……………………
  皇后一路步子急,很快就回到了坤宁宫。夏婉还算机灵,不想再碰上张鹤龄,便借口抱着太子回了寝室。
  皇后也不拦她,径自进了正厅。却见母亲金氏与弟弟张鹤龄,正在榻上坐着不知说些什么。
  “唔?弟弟怎的今日还不出宫?”皇后对金氏,向来言听计从。对这两个弟弟,更是宠溺万分。
  张鹤龄似笑非笑道:“今夜宫门不上钥,姐姐,您忘了?”
  “哦,是了。可夜也深了,你若还留在后宫,终归不妥。”
  “姐姐,你何时变得如此怕事了?”张鹤龄缓缓起身,明明还很年少的脸上,浮现出高于他这个年纪的深沉表情,“姐姐,我方才看到了女学士。”
  皇后的神色明显一顿。
  “姐姐,她继续留在这宫中,你就不怕有什么不妥吗?”
  “不妥?那又有何办法?皇上要留她在御前当差,就连太皇太后都难奈她如何,我还能拿她怎样?”
  “说起太皇太后,为娘我倒想起一事来。”一直盯着两人说话的金氏此时倏地立了起来,“去年娘娘生辰的时候,太皇太后突然发怒,拿下了女学士。事后娘娘忙着孙伯坚的事没有去查……”她说到这儿不由顿了顿,瞧了眼皇后的眼色,“倒不知,太皇太后究竟为何事如此气恼?之后又怎的没了下文呢?”
  ……………………
  “所以,微臣私心想着,能让夏婉到雍肃殿供职,权当是银耳在陪伴微臣了……”
  李慕儿絮絮叨叨一番话,原来不过是想他问皇后要下夏婉这个婢女,朱祐樘有些诧异,问道:“你叫朕随你来,就是为了这事儿?”
  “正是。”李慕儿赧然低下了头,什么急报不急报的,朱祐樘此刻一定觉得她胡闹极了。
  谁料他却只是轻轻一声:“哦。”
  就这样?
  李慕儿咽咽口水,唤道:“皇上……”
  “朕准了。”
  准了便准了,为何如此冷漠?
  朱祐樘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语态欠温和,忙胡乱翻了几页书。可他的眼神却片刻不曾停在书上,而是望着殿中的一盏别致花灯,悠悠道:“朕还以为,这月圆佳节的,你是思念朕了呢……”
  他的声音细如蚊蝇,李慕儿没有听全,讷讷问了句“嗯?”
  朱祐樘瘪瘪嘴,手指指向书中一页,揶揄道:“你且来说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夜色四合,明亮的花灯在旁,乾清宫殿娴静安宁。可不远处一间房门却蓦地被推开,那房中的女子为了不吵醒内间睡着的孩子,压低着声音道:“你……你又想做什么?”

  ☆、第二八五章:谁的棋子

  廊下家,概观其义,便是“位于廊下的家”,给宫里那些没有品级职位的都人差役们居住的地方。
  这些院落中有大量的枣树,果实干脆异常,小都人们常将其酿成枣酒,到宫外去卖。这酒吃起来虽没什么特别,但到底是皇宫内苑出来的稀罕物,每每问世行情总很紧俏。
  但小都人们也是开眼的,知道靠卖得二两酒钱虽能混沌度日,终究也只是个屈于廊下的泛泛之辈。要往上爬的,便会留心留下几壶,送给上头能送的人,好攀上些眷顾。
  其中有个宫女阿瑶,更是此类中的佼佼。
  女子要在宫里出头,无非就是两条路:位列女官,或跻身嫔妃。后者不可行在宫中已是众人皆知的秘密,而前者阿瑶无才无德又不够格。作为一名清宁宫最下等的粗使丫头,她再是有一腔热血,也苦于没地方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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