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切重来全集.com》第8/97页


安德鲁的名字很快在整个撰写组流传开来,晚间的新闻播报中也开始出现他的名字,晚间新闻时常从《纽约时报》的专栏中选取讨论主题进行生发。

安德鲁的同事纷纷祝贺他的成功。他收到他的撰稿部主任发来的邮件以及许许多多为他的调查所震惊的读者的来信。但是他也因此开始被同行中的某些人妒忌,三封匿名恐吓信出现在报社,虽然这种事情并不罕见。

他一个人度过了新年的元旦假期。瓦莱丽离开纽约去新奥尔良与科莱特团聚。

瓦莱丽走的第二天,安德鲁在停车场险些被一记棒球棍击中,所幸与他有约的维修人员及时赶到,避免事态恶化。

西蒙动身与他那一群滑雪的朋友一同前往科罗拉多州的海狸湾举行年终聚餐。

安德鲁向来不重视圣诞节和新年;他痛恨所有预设人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进行娱乐的节日的晚上。两个晚上他都在“玛丽烹鱼”的吧台边,对着一碟牡蛎和几杯干白葡萄酒,一个人度过漫长的夜晚。

2012年开头有些很好的吉兆。除了1月初发生的一起小事故。安德鲁被一辆从查尔斯大街警察局出来的小汽车碰了一下。车辆的驾驶员是一位退休的警员,他利用这次来纽约出差的机会到原来的工作地点看看朋友。看到安德鲁摔倒在地时,他也吓了一跳,幸好安德鲁毫发无伤地又站了起来,他才松了一口气。他坚持邀请安德鲁去他提议的小酒馆吃晚饭。安德鲁这晚正好无事,一份美味的牛排显然比去警察局做笔录更有吸引力,而且一位记者也从不会拒绝与一位谈锋甚健的纽约老警察一起吃饭的机会。老警员向他介绍了自己这一辈子,还讲了他职业生涯中好几段最精彩的故事。

瓦莱丽一直保留着她自己的公寓,安德鲁管它叫作她的“降落伞”,但是从2月开始,她开始每晚住到安德鲁那里。他们开始认真地考虑换一处更大的可以安顿两个人的地方。唯一的障碍是安德鲁不想离开西村,他曾发誓要在那里生活,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天。在一个主要由小型房屋构成的街区里,找一处有三个房间的住处实在不容易。瓦莱丽想把他当成一个大孩子那样来劝他,但是不奏效,她知道自己没法儿令他搬出这个不同寻常的街区,这里的点点滴滴安德鲁都烂熟于心。每当他与瓦莱丽去散步,穿过格林尼治大街的某个路口时,他便会将这些故事娓娓道来,那里原是一家餐馆,霍普的著名画作《夜游者》便是从那里获得了灵感,或者当他们走过某栋房屋的窗前时,他会说约翰・列侬在搬入达科他大楼前曾在此生活过。西村曾见证了所有的文化革命,最著名的咖啡馆、小酒馆和夜总会皆坐落其中。当瓦莱丽向安德鲁解释说现在大部分的艺术家已经搬去威廉斯堡时,安德鲁极为严肃地望着她说道:

“狄伦、亨德里克斯、斯特赖桑德、皮特、保尔和玛丽、西蒙和加丰克尔、琼・贝兹,他们都是从西村开始自己的事业的,就在我住的街区的酒吧里,这难道不是一个让我们住在这里的充分理由吗?”

瓦莱丽不愿因为这样的小事而反驳他,便回答说:

“谁说不是呢!”

但当她向安德鲁赞美离这里只有几个街区远的住房的便利时,安德鲁回答说他绝对不会住在一个像钢铁的鹦鹉笼子一样的地方。他希望听见街道的声音、警报声、十字路口处出租车的喇叭声、旧木地板咯吱咯吱的声音,当大楼的锅炉开始工作时各种管道发出的声音,以及入口处大门吱吱的摩擦声,这些噪声令他意识到自己还活着,周围生活着其他人。

一天下午,他离开报社,回到自己家,清空柜子,将他大部分的个人物品搬到家中的一个储物室里。然后他打开挂衣服的壁橱,向瓦莱丽宣布,现在再没有搬家的任何需要了,她从此有了足够的地方来放她自己的东西,她可以真正地在这里安顿下来。

3月,安德鲁受撰稿部主任的指派,进行一项承接上次调查的新的调查活动。一份他等待已久的重要文件将他的视线引向拉丁美洲。

5月初,安德鲁从布宜诺斯艾利斯回来。他知道这次自己待不了很久,很快又必须回去工作。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可以让瓦莱丽原谅自己,除非在吃晚饭的时候,告诉瓦莱丽他想和她结婚。

瓦莱丽打量着安德鲁,神色严肃,然后大笑起来。瓦莱丽的笑容扰乱了安德鲁的心。他看着瓦莱丽,忽然困惑地意识到这次并非深思熟虑的求婚行为其实令他自己也很高兴。

“你不是认真的吧?”瓦莱丽边问边拭去眼角的泪水。

“为什么我不能是认真的?”

“好吧,安德鲁,我们在一起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要做这样的决定也许太仓促了。”

“我们在一起已经一年了,而且我们自少年时起便相识,你不觉得我们其实始终在一起吗?”

“但中间有二十年的小小间断……”

“对我来说,既然我们少年时便相识,然后失去联系,之后又偶然在纽约的人行道上相遇,这就是一个好兆头。”

“你,作为如此理性的记者,笛卡儿主义的忠实信徒,你现在也相信预兆这样的东西?”

“当我看到你迎面走来的时候,是!”

瓦莱丽直直地望着安德鲁的眼睛,沉默着,然后冲他笑了笑。

“再向我求一次婚。”

这次轮到安德鲁观察瓦莱丽了。她不再是二十年前他认识的那个叛逆的年轻女孩。坐在他对面与他一同吃晚餐的瓦莱丽早已用合适的衣裙换下破旧的牛仔裤,涂得乱七八糟的指甲油和篮球鞋也被上漆的薄底浅口皮鞋代替,过去一成不变的粗麻外套完全掩盖了她的身材,现在一件深V领的开司米毛衣正完美地衬托出她胸部的曲线。她的眼妆不再夸张,只是轻轻地上一层眼影,淡淡地刷了睫毛膏。瓦莱丽・兰塞在他所遇到过的所有女人中远远算不上是最漂亮的,但他从来没有感到自己如此靠近某个人。

安德鲁觉得自己的手心有些出汗,这可是从来没有在他身上发生过的事情。他推开椅子,绕到桌子的另一边,然后单膝跪下。

“瓦莱丽・兰塞,我身上没有带戒指,这次求婚的想法虽然是突然的,但请相信我的诚意。要是你愿意成为我的妻子,我们可以这个周末就一起去挑一个,我要努力做最好的丈夫,让你一生都不会摘下这枚戒指。或者说是在我还活着的时候,如果你在我死后决定再婚的话。”

“就算是在求婚的时候,你也总是忍不住讲这样的冷笑话!”

“我向你保证,在这个位置上,还有那么多人看着我,我一点儿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安德鲁,”瓦莱丽俯身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我很想对你说我同意,因为我真的很想嫁给你,而且也是为了避免让你继续在那么多人面前像个傻瓜似的跪着,但是等你一会儿站起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时,我会告诉你我对我们的婚姻所做的唯一要求。所以我一会儿大声说的‘我愿意’在接下去的几分钟内是有条件的,好吗?”

“我们成交。”这回轮到安德鲁轻轻说道。

瓦莱丽轻轻地吻了吻安德鲁的嘴唇,然后直接说出“我愿意”。在餐馆的大厅里,屏气凝神的顾客们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这家小餐馆的老板从吧台后面跑出来祝贺他忠实的顾客。他用双臂搂住安德鲁,用力抱紧他,然后在他耳边用马丁・斯科塞斯的电影里常常出现的意大利―纽约口音悄悄地叮嘱道:“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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