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之传奇》第23/213页


这艘由夷陵开往渝州的货船上,满载着当地盛产的瓷器和丝绸。船上只有两个搭顺风船的客人,便是我和邱迟。

我本来是以二十两银子,将两间相通的舱房一齐包下了。可是临开船时,船老大在舱房中拉住了我,无比谄媚地向我连声致歉,说有另一个读书人也是要坐船入蜀,请我务必包涵,让出一间舱房来。

我本来脾气甚好,此时也有些生气。我虽然化作一名少年公子,毕竟还是个女儿家,与一个男子比邻而居,近在咫尺,成个什么体统?何况我还先付下了那么多银子,足足是市价的两倍有余!

船老大见我执意不肯,也不敢再说下去,只是叹了一口气:“并不是小老儿见钱眼开,只是那位邱公子,看起来好生……叫人难过……”他摇摇头,转身出舱去了。

我并未在意,船老大出去不多时,便带了一个穿着蓝衫的年轻仕子进来,悄声对那位仕子道:“便是这位公子,将这两间舱房全都租下,邱公子,你们好好商量商量。”

我眉头微微一皱,那年轻仕子却早已对我举手一拱:“在下邱迟,这位兄台不知如何称呼?”

我并不抬头,淡淡道:“兄台不必多言,我性情孤僻,不喜欢与人合住。兄台大可乘坐别的船只。”

我不想留给他一点点余地。

他一时没有回答,默默地站在当地,突然轻轻地咳了一声。

不会是我说话太直接了一些吧?我有些不安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神情忧郁的男子。虽然他的面色,实在是苍白如纸,没有一丁点的血色。但却无丝毫无损他清秀俊美的模样。

节令还在初秋,他却已穿着两件蓝衫夹衣,时不时地轻轻咳嗽两声,似乎正在忍受着某种难言的痛苦。每次咳嗽,他那两道好看的眉毛总是陡地一蹙。好似一只俊俏的燕子,在微雨之中,轻轻地收起了那一对优美乌黑的翅膀。

我顿时明白船老大所说的话了,他的这种痛苦的模样,顿时让我想起“我见犹怜”四个字来,虽然这四个字向来专指女子之态,而他又分明是个男人。

他咳嗽数声,面上升起一抹病态的红晕,似乎缓过劲来,这才轻声道:“小可知道这船上仅有的两间客舱,已被兄台你花钱包了下来。小可此时相求,确是大不应该。可是……可是……”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用那一双极似女子的凤眼,恳求地望着我,眼中充满了希翼之情。

一时之间,我居然无法拒绝,听见自己不由得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在靠前的那间舱房住下吧。”

他一听我已答允,喜道:“是真的么?那我该怎样称呼兄台呢?”

我只得硬着头皮道:“呃……我……我姓白。”因为我本来就是一条小白龙嘛,我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他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白兄。”面庞之上,瞬间漾开了一道春风般的笑容。

我的心里,突然跳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在他这双凤眼含情脉脉的凝视下,只怕这世间的女子,能够不动心的,是少之又少吧?

邱迟搬入另一间舱房之中,我居住的舱房,与他居住的舱房,只有一门之隔。更糟糕的是,这道门上连门扇也没有,这正是当初我执意要一人包下两间舱房的主要原因。

不过,邱迟去找船老大要来了一块黑布,挂在门上,聊充门帘之用。

用过晚饭之后,夜幕刚刚降临,座船就从夷陵港口起航了。

我和衣而睡,静静地躺在黑暗的船舱里。邱迟也睡得很早,但以我敏锐的听觉,却听得出他在床上辗转反侧,还不停地长吁短叹。我看他言谈举止,分明是个倍受娇宠的富家子弟,不知为何一人独自入蜀,还满腹心事的模样。

不过,身为凡人,难以戒除声色之欲,自然要受到六尘之苦,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我听着船底哗哗的流水,感受船只每一次在浪尖上轻微的颠簸,船尾隐隐传来船老大苍凉而沧桑的吆喝声,和在峡谷中那呼啸凌厉的夜风里:“三峡――有三滩呵――滩滩都是――鬼门关――扳舵走呵――对直行――吆嗬――吆嗬吆嗬……”

这奔腾不息的江流,是那样的剧烈、狂野、不顾一切地,冲破这高峭陡窄的峡谷,冲过那狭长曲折的河道,奋力向前!向前!奔流向那无边无际的浩翰东海,奔流向我那阔别已久的家园!

蜀中的女子,是不是就象这峡谷山色一般奇丽多姿,又如这江流险滩一般桀骜不驯?

正暇思间,突然我听到了一声幽幽的叹息,正是从隔壁邱迟的舱中传来。但这绝不是邱迟的声音!

我一个激灵,翻身坐了起来。怀中避水神钗“叮”地一声轻响,陡然射出金光!

其实就算没有神钗示警,我也敏锐地感觉到这舱房之中,突然间变得异常寒冷。我露在被褥外面的脸庞上,似乎有无数冰冷的细针在轻轻触碰,使我全身的鳞片(不不,在我化成人形时,应该称之为我的毛发),都仿佛根根都竖了起来。

是鬼物!

邱迟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他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凡人书生。

我一骨碌从床上下来,脚下刚迈了两步,只听邱迟的声音传了过来,虽然十分微弱,但我已听得清清楚楚:“窈娘!是你么?”

语气之中,竟然是又惊又喜,却没有丝毫畏惧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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