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之传奇》第41/213页


我本想向神女求得年数更长一些的芝草, 可是瑶姬说,千年芝草富含天地精华,非要是得道的人用元气化解,才能逐渐在体内吸收。邱迟他并不是修道中人,再者先天的体能又有限,服用之后反而不能承受。好比是一只小小的瓷瓶,决不能涵括滔滔江河之水。

事实如此,我也只得罢了。

不过,芝草虽不能延长他的天寿,却改善了他的体能。邱迟在有生之年内,将不再受到疾病的困扰。窈娘冥冥之中有知,应该也是足够欣慰了吧。

还有一个遗憾,就是自始至终,我只听到了瑶姬那动听的声音,至于这位蜚声仙界的炎帝公主,究竟有着怎样绝世的容貌,我却始终不曾得见。

早听闻她的脾气古怪,又向来不喜欢与神仙们交往。但对于那些天官神人,我也说不上有什么特别的敬仰之情。或许是我的看法有些偏颇,我倒认为,他们倾注在下棋赏花、炼丹制药上的精力,要远远超过对手下人的关注。更不用说会象瑶姬一样,对窈娘这个在仙界中微不足道的山鬼,居然会花费了那样多的心思。不仅是千方百计挽救她的性命,在她不幸逝后,还肯如此厚待她的心上之人。

这位神女瑶姬,至少应该是一个心地柔善的好女子吧。

直到分别的最后一刻,邱迟仍然只将我当作是一个在旅途中偶然相遇的、清秀而略带腼腆的白衣少年。他身体既然好了起来,精神自然也颇为健旺,后来相伴的几天,他都一直拖着我坐在船头,迎着拂面的江风,与我指点江山风物,畅谈文史诗词,兴致极是高昂。

他的双眼熠然生光,眉宇间神采飞扬。尤其是他在言谈举止之中,自然流露出的那种风流倜傥之态,几乎令我无法正视,宛然便是一个俊逸无双、绝步当世的少年才郎。

可是他越是光彩照人,越是风姿翩翩,我的心中就越是苦涩难当。

我总是无法抑制地想起窈娘,想起光晕之中,她那依依不舍的神态、含情凝睇的眸光,想起她灵魂消散之前,最后那两声饱含柔情的呼唤:“邱郎……邱郎……”

我的心便开始剧烈地疼痛,痛得甚至会让我暂时停止了呼吸。

那个女子倾尽心肠的爱恋、全部的尊荣与法力、生命与灵魂的飞散消亡……却只需一滴小小的忘情之露,便可让这个男子,将一切都彻底遗忘。

人间的爱情,难道真的这样让人失望么?

我倒宁可看到邱迟还是那个邱迟,是那个痛失爱人、伤心欲绝的忧郁男子,虽然我的心会为他而难过,但至少、至少……

窈娘说得没错,我或许真的曾被邱迟的色相迷惑过,我甚至在心底的最深处,有过那个隐隐的念头:多么希望我就是他所爱的那个女子啊,被人揪心地牵挂、温柔地怜惜,直至离开多年之后,我仍然是他心底最深的疼痛……

可是眼前的邱迟,跟人间其他的男子又有什么不同?

我不知道,我是喜欢邱迟这个人呢,还是仅仅只是喜欢他的那一片痴情。

当邱迟浅蓝的身影终于消失在峡江远处时,我一直紧握着的拳头悄悄松开了。四指撒开,一张小小的纸笺飘然落地,在风中翻了几下,最终飞下了高高的船舷,落入了那滔滔的江水之中。

那张纸笺上,是邱迟留给我的他九江的地址。他盛情地邀我前去做客,还说将陪我游玩天下知名的九江庐山。

我礼节性地微微一笑,收下纸笺,却是不发一言。邱迟他不知,终我一生,我都不愿再与他相见。

渝州的台阶极高、道路极陡,所有的房舍街巷居然都在半山腰里。下船之后,远远望去,江边一道道的青石阶仿佛一直延伸到天上去。未及埋头在那些石阶上爬过百十级,我便有些气喘不宁。

我双手按腿,俯下身子,屏住呼吸,略略平息了狂跳的心脏。甫一抬头,突然看到城外陡峭的山壁上,居然探出一支杏色镶边方幡:“茶”!

幡下隐隐可见几所草舍,拦着错落有致的一带竹篱,檐下是金色的一片花海,种的都是那种蜀中人家常见的小黄金菊。只需深吸几口气,便能闻到菊花特有的那种浓郁的药香,一直象是浸入了人的心里。

我不知哪来的力气,一路狂奔上去。

茶馆不大,只有阔朗的两间屋子,四面墙上的窗都打开了,两根尺许长的杆子,将窗扇高高支起。我在屋子里转了转,才发现这几扇窗子的位置开得大有妙处。因为不管我踱到哪个角落,峡江的青山绿水都可尽收眼底。

沿墙一溜摆着六副花梨木打制的桌椅,样式简单,但收拾得整洁干净。两边楹柱上挂着

一副对联,上写着“扬子江中水,蒙山顶上茶”十个隶字。笔迹娟秀端正、凝重含蓄,倒象是出自女子手笔。

喝茶的人不多,三三两两,随意地围桌而坐。看他们的装束,不象是当地那些粗陋的农人。有的在桌边还放着包裹雨伞,书籍笔砚,竟象是寒窗苦读的士子。

听他们的谈话之中,似乎对这间茶馆非常熟悉,有的人还是从城中特地赶来喝茶的。这样偏僻的地方,居然开着一家茶馆,已是令人称奇了。居然还真的有人跑这么远来喝茶,就更是令人不解。

我左顾右盼一番后,寻了一张靠近角落里的无人桌边坐下。

才刚坐下,我便发现桌上用来垫在茶壶底下的,居然不是寻常的那种蒲草织成的茶垫,而是一块巴掌大小的方帕。白色的帕子上绣着一枝金色的野菊,栩栩如生,绣工十分精美。

再环顾四周,我终于明白为何这家开在荒僻之地的茶馆,会引来那样多的客人。

这里每一件饰物,每一处布置,都别具一番巧思。让人无处不熨贴、无处不舒适。

我在心里暗暗赞叹之时,忽听一个女子声音轻声问道:“这位公子,不知要些什么茶水?”

首先遇入眼帘的,是一抹鹅黄隐带雪色丝纹的衣袂,锁金绞织的袖口上,也绣着一枝金色的野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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