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之传奇》第60/213页


还有你……君上……如今绮罗满身、脂光粉艳的素秋,你可还会认得出么?

一双修长而熟悉的手,从我的背后抄了过来,搂住我纤若弱柳的细腰,将我轻轻地搂在了一个宽阔而温暖的怀里。

我们都没有动,他的背,静静地抵靠在舱壁上。天地间万籁俱寂,只听得见江水流过船底时,被微微一阻,但随即又从旁边流了开去时,发出的那种轻微的哗哗声。

是多么单调而宁微的流水声啊。总是不紧不慢、缓缓流淌……即使偶然被阻住了也没有什么关系,仍然心平气和,找到了旁边可以绕过去的道路。

相交许久,只是限于喝茶谈话,至多是唱曲对弈,不要说这样亲密的动作,便是一句俚语风话,也不曾说过。但我都疑心这不是我们的第一次拥抱,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曾被拥在这样温暖的怀中。

我转过身子,我将头深深地埋在他的衣襟之中,双手紧紧环住了他结实而柔韧的腰身。他将我同样紧紧地搂住了,一手扶在我的腰间,另一只手抬了起来,那细长温暖的手指,缓缓抚过我的面颊、鬓发、双唇……

他的动作,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小心……仿佛我是最娇贵的水晶,一不小心就会摔得碎了;又仿佛我是一团迷蒙云雾,只要轻呵上一口热气,便会化得无影无踪。

闻着他衣上那别样清新的气味,我一直惶惶不安的心,居然渐渐安定下来。有如一只倦鸟,终于找到了可以栖息的小巢。

我并不象其他生灵,是阴阳□而得,只是秉天地灵气所生,生下来便是在天宫的花苑之中,从未有半个亲人。从初具灵性,一直到修成仙道,最为亲近的人便是东君。东君于我,亦父亦兄,亦师亦友。

只是,虽然东君他性子温和可亲,可毕竟是我的君上,是高高在上的大罗金仙。我对他不敢随意放肆,天生便带着敬畏之意。可是仲友他,他的气息温暖,与东君是何其相似,只是多了人间烟火之气,让人不觉其畏惧尊敬,却是不由得更想要亲近一些。

他在我耳边轻轻说道:“蕊儿,一路上我都不敢问你,可我看得出你心事重重。蕊儿,你到底在伤心什么?你在想些什么?刚才你的眼中突然那样哀伤欲绝,奇+shu$网收集整理让我的心好象被谁紧紧地抓在了一起呢……蕊儿,我会保护你,我想一生一世,都不再让你有那样哀痛的神情。”

我哽咽着叫道:“仲友……”

我多么想说,可是我什么都不能说。我象是变得很小很小,小得只想缩入他的怀中去、缩进去、缩进去,管他什么冬夏秋春、管他什么天道轮回。

一花一菩提,一草一宇宙。仲友那温暖安心的怀抱,是我严素秋的整个世界。

仲友,你爱不爱我?

久落风尘烟花之地,这情爱二字听得最多。正因为是挂在千人万人的嘴上,说得熟极而流,反而最是俗恶不过。况且凡人的生命那样短暂,即使是到死都是两情坚贞不移,即使是如花的美眷,又如何经得起短短数十载的流年。

所以严蕊,即使是在烛红影摇的绮夜春深,最为旖旎风光之中,也从来不曾对任何一个名门公子、白马少年,说过区区一个“爱”字。

其实我心中明白:仲友他出身高门,家中也早娶有妻室,据说也是名门闺秀。他青春在望,前程似锦,而我此时只是一个略具姿首的营妓,跟他又能有什么长久可言?况且当今朝廷注重道学礼法,对官员考察最严,休道是做他的妾室,便是春风一度的露水夫妻,只怕都会为他惹来个“薄帏不修”的评语。

更何况……更何况,早在下凡之时,东君便警告过我,我仙籍已除,仙丹上缴天宫紫心宫收藏,只余下本命元丹。此身已是妖的体质,暗含妖邪阴寒之气,若与人间男子相配,只怕立即便会要了他的性命。而我,也将受到天庭严厉的惩处。

这也正是我力图技艺出众的原因,烟花之地想要保持清白,唯一的法子便是提高自家身价,留个待价而沽的余地。也只有这样,我才会有充足的时间,去接触行行色色的世人,去追寻我的那一个瞬间。

如今我附身的那个小姑娘严蕊,论人间年龄来算,正是二八芳华,在教坊之中年龄已然偏大。这也在警示我,留给我寻找的时间越来越短,如果我的愿望不得实现,到了不得不接客的那一天,我必将化为原形循回山林。沦落成妖并没有什么可怕之处,可怕的是我白白沦落一场,还落得个被三界耻笑的把柄。

无论怎样,我与仲友,注定是没有永远。

可是这美好的时光,多么希望能够永恒啊……仲友、仲友……

突然“啪”地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夏夜里,听得分外细微清晰。有什么物事轻轻触上了我们乘坐的这只小船。

我们对视一眼,唐仲友松开紧搂住我的手臂,侧身靠近舷窗,探头向窗外看去。

我敏锐地感受到了一丝妖的气息,心弦立即紧绷起来,有意无意的,也向窗边靠了靠。

幸好仲友只是个凡人,否则此时他必可发现我笼在袖中的左手掌心,已是微微张开,聚集起了一团青色的光焰,那便是我作为花木精魂的青木之气。

既然有妖精的踪迹,我动用法力,应该没有违背当年下凡时天帝的旨意罢?更何况……我暗暗咬了咬牙,更何况……如果是仲友有了危险,纵然对方是人,我亦绝不会为了害怕天帝的惩罚,而不顾仲友的死活!

但那丝妖气极是微弱,瞬间便无影无踪。远处水面有轻微的一声水响,似乎是什么物事钻入了水波之中。不知是否我的幻觉,我还听到了“嘻”地一声轻笑。

我不易察觉地笑了,手掌收紧,那团青色的火焰顿时消失了。

我自然知道,这是谁搞的把戏。她以为她将一身人的衣服换作一身的金鳞,我便认不出这条在江中顽皮翻腾的小鱼,便是天天叫我姐姐,叫得好生亲热的小怜么?

耳边传来仲友“啊”地一声惊叫,带着说不出的欢喜:“严姑娘!这船边不知是谁人抛下了一束桂花!你看!你看!”

他的手从舷外收了回来,月色下我看得清楚:他的手中,居然真的拿着一束水淋淋的桂花,花如碎金,叶簇碧绿,煞是新鲜喜人。

这束桂花,我看来却好生面熟。这名为“折金枝”的名贵桂花,只有天台教坊庭院中方才种植,小怜这个丫头也真是有心,居然辛辛苦苦地跑这么远,丢到我们身边的江里。

仲友仔细挑了一枝小巧的花枝,轻轻簪在我的发髻之上,又退后一步看看,这才满意地微笑了一下,轻声说道:“蕊儿,你知道么?今天是七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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