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口味冰淇淋》第53/130页
苏茶抬头看他，只见陆医生的头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扁，变得像伞面一样，结合他的身体来看，就好像一个巨大的蘑菇。这蘑菇的菌盖异常巨大，将苏茶整个笼罩在它的阴影之下，菌盖下分泌出粘稠而厚重的漆黑液体，滴落到瓷砖上便腐蚀出一个个小洞。
那具有腐蚀性的液体散发着腥臭的气味，苏茶几乎要窒息，只能憋着气往外爬，但没爬出几步便感到菌盖在收拢，似乎要将她整个包裹起来。苏茶想到第一回见陆医生时看到的没有皮肤的鬼，她当时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现在想来应该就是被陆医生吃掉的患者，就像她现在面对的命运一样，被包裹起来慢慢腐蚀，最终成为陆医生的养分。
“本来你可以不用死的这么痛苦，但谁让你没有受到我幻觉的影响，要怪就怪那些多事的人。”陆医生缓慢地向苏茶蠕动，声音听起来含混不清，却带着满满的得意。
就在苏茶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死亡时，走廊里又响起了一个脚步声，她却不敢睁开眼，怕是因为她生命最后时刻的留恋而出现的幻听。
啪嗒啪嗒。
人字拖踩在地面上拖沓的响动。
江鸿一手夹着小明的身体，一手托着他的头，站定后将小明靠墙摆放好，回过头嫌弃地指着陆医生变的大蘑菇，浑身透着股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一开口便泄露出他的暴怒：“你顶着个菌盖就敢跟我这儿充灵芝是吧？老子出门一个月，店员都被你整残了，店也开不下去了，我要是不把你炖成菌菇汤喂猪就不做人了！”
32、□□ ...
大蘑菇抖了抖菌盖, 江鸿像是受不了他散发出来的恶臭，厌恶地将手挡在脸前挥了挥：“你就会这招是吧？我建议你赶紧把自己洗干净了准备下锅。”
大蘑菇见擅长的幻觉攻击对江鸿不奏效，有些发慌，又努力抖了抖菌盖，这次飘散在空气中的透亮粉尘已经肉眼可见, 如绵绵细雨般呈无孔不入之势，但江鸿穿行其间, 周身好似有一层透明的保护罩，粉尘在他身边齐刷刷停住, 哗啦一下落地。
苏茶趴在地上, 傻傻地看着他如穿过重重雨帘, 肆无忌惮地迈着大步向她走来。
“没事吧？”江鸿在苏茶面前蹲下，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看到她傻呆呆的眼神, “真不认识我了？”
苏茶的眼睛慢慢有了聚焦和亮光，她的小脸白如纸, 又单薄得令人心疼，但一双弯弯的笑眼瞬间让她的五官灵动鲜活起来, 里面为他而流露出的喜悦亮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笑什么？这种情况下你还笑得出来？”江鸿眨了眨眼, 收起一瞬的失态, 又恢复了没个正形的状态, 拎住苏茶的病号服衣领将她提溜起来，然后伸手帮她拍打在地上沾的灰，“地上这么冷, 趴着干什么？真疯了不成？”
被江鸿手掌拍过的地方便流窜出一股暖流，迅速帮助苏茶恢复了体力和神智清明。
“我们做个交易如何？”这一过程中大蘑菇变回了陆医生的模样，急急开口，“你养着她也是为了她的魂魄吧？我有眼不识泰山，打了她的主意是我不对，但大家都是妖，你也没必要赶尽杀绝吧？况且这么强大的魂魄，你一个人独享也未必消受得了，不如分一半……不，就分三分之一给我就行，以后我再狩猎到魂魄也可以分给你，这是个长期合作，你肯定不吃亏，你看怎么样？”
江鸿翻着大白眼听他说完后发出“哈”的一声，像是被陆医生一番不自量力的游说气笑了，但脸上全无笑意，眼神冷而锐利，犹如瞄准猎物的苍鹰。如果他的眼刀能具象化，陆医生应该已经被活剐成一片片的了。他状似无意地扫了一眼边上收起笑容，面露困惑，应该是在思考陆医生刚才那番话的苏茶，再看向陆医生时双眼微眯了一下。他收起了流氓似的不正经姿态，挺直脊梁的瞬间，冲天的煞气和戾气如有实质般形成威压，让陆医生不由自主地扑通一声以四肢匍匐状跪倒在地。
陆医生以卑微的姿态趴在地上，难以控制从心底涌现的恐惧和敬畏，想要抬头看江鸿，脖颈上却好似压了千斤重量，只能瑟瑟发抖着维持五体投地的姿势。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陆医生竭尽全力才从牙缝间挤出这句话，再想开口却是不可能了，因为几乎是在他说完的下一秒，他全身所有组织在一刹那化为齑粉，连内丹也不例外，几百年的修行霎时化为乌有。
“我是什么人？”江鸿居高临下地斜眼看着陆医生残留下的粉末，冷哼一声，“你也配问？”
陆医生消亡后，他布下的幻觉和结界都失去了效用，周遭又恢复了医院应有的嘈杂，许琳琳也清醒过来，但还有些惊魂未定地抱着头坐在地上，她四下张望了一会儿，确认那些恐怖的鬼影消失后，一眼瞄准站在她前方的江鸿，立马打起精神从地上爬起来，半是真心半是刻意撒娇地上前要搀他的手臂，正欲开口却突然打了个哆嗦，又悄悄将手收了回来。
江鸿察觉到有人靠近时就收敛了身上的杀气，但还是晚了一步，被第六感极强的许琳琳捕捉到不同寻常的危险信号。他转头如往日一样对许琳琳咧嘴一笑，她眼中难掩困惑，像是在怀疑方才那一瞬是她的错觉，但终究是没有过去那么殷勤了，笑容也有些僵硬。
“江老板……”许琳琳刚开了个头，江鸿对她“嘘”了一声，她就翻着白眼昏了过去，与当初苏茶撞破江鸿因劳累而无意中露出破绽时昏倒的状态如出一辙。
许琳琳一头栽倒在收起了笑意、满眼冷淡的江鸿肩上，他在她额上点了一下，她便如人偶般自行立正，靠墙站到了塑料模特状态下的小明边上。
医院里人来人往，却没有人停下脚步关注他们这几个奇怪的人。
苏茶沉默地看着江鸿按住小明的头，一边往他身子上安一边道：“小明啊，你这身子年头久了，以后不要光转头，身体也要跟着转啊，不然头老掉下来怎么整？”
还没有完全恢复活人形态的小明僵硬地点了点头，结果江鸿刚给他安回去的脑袋又歪向了一边，差点又滚下来。江鸿叹了口气，嘀咕道：“这修炼进度什么时候能……”
“你和小明都不是人对吗？”苏茶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凉凉的，再听不出像先前刚见到他时她眼中迸发的那种喜悦，倒是能听出些微极力想隐藏的失望和心寒。
他没有必要因为失去她的欢心而影响心情，这才是他想要的状态，不是吗？没有太多奇怪的情感混杂，他们的相处才能自然，他才能说服自己将她留在身边。江鸿停下给小明装脑袋的动作，短暂的失神后回头对苏茶笑得坦荡到无赖的程度：“哎呀，被你发现了。”
“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现在又不瞒了？”苏茶直直地盯着他，不想放过他神情中的任何变化，她顿了几秒，深吸了一口气，才鼓足勇气接着问，“陆医生说的是真的吗？你让我留在你身边，是因为我魂魄的关系吗？我的魂魄很强大吗？”
上次常老板将她也列入贵客的范围就让苏茶有些奇怪了，但那时以为是因为她和江鸿是一伙的缘故。但仔细想来，在江鸿没有出现时，她就得到了常老板的重视，而另外两个“贵客”，刀刀是饕餮，阿黎显然也不会是凡人，她何德何能可以与他们相提并论？但如果确认她的魂魄异于常人，那也必须承认江鸿容忍她留在身边的原因另有隐情，或许真的是像陆医生说的那样，他也是对强大魂魄另有所图的妖魔，所以才愿意留她这样一个光给他添麻烦的凡人在店里。
怀疑江鸿收留她的目的，并开口质问他仿佛是拿着一把尖锥刺向苏茶的心，但如果不问，这尖锥就会变成一把钝刀子，日复一日地折磨她。
江鸿“啧”了一声，眼中有些不耐，但面上流露出更多的却是无奈：“你是<十万个为什么>成精的吗？”
苏茶还是定定地看着他，没有理会他的玩笑话。他摊手耸肩，一副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样子：“一开始瞒着你，那不是怕你害怕吗？哪想到你那么不好糊弄，所以就不想再瞒着你了呗。不过也亏得你不好糊弄，不然你早被洗脑成功，等我回来你都该被消化干净了。”
苏茶的眼神总算开始松动，江鸿趁热打铁，指着地上陆医生的残骸，语调夸张地说：“拜托，你不会相信一个□□吧？他专长就是制造幻觉、混淆视听，他和你说的话有几句是真的？”
苏茶有过被他插科打诨哄骗过去的经验，此时心中的疑惑一时难以打消，却不由自主地点头接受了他的说法，甚至忽略了他根本没有回答关于她魂魄的问题。或许因为江鸿避重就轻的回答是她愿意听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