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绘春全集》第2/157页
虞敬儒轻笑着直摇头:“其他的都行,就这一幅不行。”
江崇德颇为失望地叹了口气。虞敬儒不忍心,直言道:“实不相瞒。家父也是酷爱柳公的画,可惜一生都不曾觅得真迹……”
“你是说……”江崇德再次转身细细端详那幅水仙,半天也没发现有哪里不对劲。
虞敬儒含笑上前,指着水仙的茎叶道:“柳公作画擅长逆锋起笔,收笔时不回锋。这幅画正好相反。”
江崇德再一看,了然地点点头。继而惊出一身冷汗。那幅老吴的骏马可是万金难求的真迹。如果虞敬儒真答应与他交换,丢了老吴的真迹也足以让他心痛一阵子了!
五岁的虞之远突然闯进来,兴冲冲地叫道:“阿爹,阿爹,你快去看看,笑嫣哭了呢!”
小女娃从刚出生那一刻哭过后,便没再哭过。难怪虞之远会觉得分外新奇了。虞敬儒笑着将儿子打发走,正欲陪江崇德继续赏画。江崇德突然道:“敬儒,不如我们结为儿女亲家吧。我的二子无邪正好六岁,还不曾订亲。笑嫣这孩子又是我逢的生,也算是一种缘法了!”
虞敬儒有些迟疑,江崇德这两天一直都不曾说出自己是做什么的,急匆匆赶路又是为了什么事。但他也能猜出江家非富即贵,像他们这样的小户人家的女儿进了那样的人家指不定会是个什么结局。
江崇德一眼便看透了虞敬儒的心思:“无邪虽不是嫡出长子,但我膝下只得二子。将来一定不会委屈了笑嫣的。”
虞敬儒不好再推拒,只道:“儿女们的事,现在说来为时尚早,不如……”
江崇德已认定虞敬儒的人品,哪肯轻易放过,又道:“实不相瞒,我是上京人士,上京江家眼下便是我在作主。江家主营米粮和织造,年初因为上贡的织品出了纰漏,江家已陷入倾家荡产的危难之中。不过此番我欲去漠北采买些良驹回来,朝廷扩军,正好容我弥补之前的过失。这笔生意成了,江家便有了翻身之力!”
虞敬儒当然是听过上京江家名号的。就是他家现在米缸中的米,也是从江家分号里买来的。江崇德的坦诚让他很是感动,如果江家正是昌盛之时,他推拒起来极为容易。眼下江崇德大难,他再一味推却就显得不厚道了。江崇德的人品也让他十分激赏,于是欣然允了。
哪知虞之远躲在屋外并没走远,一听父亲将妹妹许给了江家做媳妇便哭叫着冲了进来:“阿爹不许将笑嫣嫁给江家!”
虞敬儒只道是他舍不得妹妹,温言道:“之远,女孩儿长大了总是得嫁人的。”
五岁的虞之远一拍胸口,大声道:“妹妹要嫁也得嫁给我!”
“荒唐!”虞敬儒厉声一喝,一边歉意地对江崇德道,“之远五岁了,一直让内子惯着不让我教他念书,才会这般不懂事世故人情的。”
江崇德反被虞之远小大人的模样惹笑了,蹲下来温和地问:“之远告诉伯伯,为什么要娶妹妹呢?”
虞之远以为自己的想法得到了赞同,便道:“村里的阿牛哥哥说他长大了便要和他妹妹成亲的!”
绷着脸的虞敬儒也是笑了:“这怎么能一样呢?阿牛的妹妹原本就是他家的童养媳妇。”
一桩儿女婚事便这样定下了。江崇德摘下腰间的玉佩,略带歉疚地说:“走得匆忙,没有合适的文定,这方玉佩先给笑嫣留着。将来我定会送来像样的聘礼的!”。.。
第002章 赝品
冬阳微暖,又是冬至。阳光透过窗棂在洁白的宣纸上洒下一层薄金。十三岁的虞笑嫣搓了搓手继续练字。自她记事起,阿爹便教她读书识字作画。至于女红中馈之类,更是一样不落。完全将她当作高门大户的闺阁小姐养着。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在上京有一位叫江无邪的未婚夫婿。江家是上京大户,听阿爹说在她出生时江家正逢大难,后来便一路顺风顺水。阿爹说,这应该归结于她和江家的缘法,江家得她为媳便转了运势,将来她嫁到江家必定受夫家敬爱的。
一阵冷风卷入屋内,虞之远提着一盏彩绘的兔儿灯进来了。虞之远已有十八岁了,生得俊逸儒雅,颇得乃父之风。平日里他随虞敬儒念了不少诗书,正准备来年参加科考。虞敬儒自己不喜官场,却也不干涉儿子的志向。
“笑嫣,看哥哥给你准备了什么生辰贺礼?”虞之远一进门,见虞笑嫣小手冻得通红仍在练字便来了气。他将兔儿灯重重地搁在书案上,不抱怨道:“成天练,也不知那个江无邪是个什么品性,配得上我家笔嫣不。不知阿爹当年是怎么想的,竟舍得将你远嫁上京!”
一般女孩儿听到“嫁”字早就羞红了脸,虞笑嫣却淡淡地抬起头,神情自若地道:“阿爹自有阿爹的思量。自古婚姻大事都是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虞笑嫣虽然只有十三岁,神情举止却贞静安然。虞之远的印象中,妹妹像平常女子那般开怀大笑的时候屈指可数,配上“笑嫣”这二字倒有些失实。不过她真的笑起来,又岂是“嫣然”一词可比拟的?落月村的人实诚,见了虞笑嫣的人都交口称赞,都把她比作庙里的观世音娘娘。眉心那粒红痣越发衬得她端庄秀丽。
有时虞之远有种错觉,仿佛笑嫣才是姐姐,他只是弟弟一般。联想到刚才在外面听到的传言,虞之远为妹妹感到不值,一把夺过笑嫣手中的笔,大声道:“对了,得让阿爹设法联系江家家主,尽快退了这门婚事才是!我刚才在镇子上听江家米铺分号的伙计说,江家家主已在三月前娶了新妇过门,这当家主母年初才病逝,他竟这般薄情。女随母,子随父,想来那个江无邪也不是个专情的人……”
“自古都是子女为长辈守孝,妇人为亡夫守节,难不成你想让男子也为夫人守节么?”虞笑嫣不为所动,夺过笔继续临贴。阿爹说她的字虽然娟秀工整,却少了一丝洒脱随心的硬气。
虞之远忿忿地道:“话是这个理,可是他娶的新妇是个年方二八的少女!一个已是五十五岁的老者,一个却豆蔻年少。老夫少妻,将来你过门了,还得管一个比你只大三岁的女子叫婆婆……”
“之远!”虞敬儒隔着窗户一声暴喝,硬是将虞之远给喝走了。
虞笑嫣蘸了一笔墨汁,却迟迟落不下笔了。她不止一次想象过江无邪的样子。他会不会如书中说的那样“谦谦君子,文质彬彬”呢?至于江家家主和比她长三岁的婆婆,她以媳妇之礼相待便是了。
陆氏在房里听到儿子的话也是愁眉不展。江崇德十三年前来过落月村为儿子订下虞笑嫣后便再也没来过。两家也不曾立有婚书,唯一的信物便是当年他留下的那块玉佩。这些年江崇德与虞敬儒虽也有书信往来,但儿女婚姻大事却真正得认真考虑。
“他爹,江家老爷真的荒唐得娶了一个十六岁的女子么?那我们笑嫣进了江家会不会受委屈呢?当初也无婚书,不如我们就找个理由把婚事能退了吧?”陆氏一向以夫为尊,但虞之远的话让她忧心忡忡。一个五十五岁的男子娶一个十六岁的女子作正室,她能想到的原因便是贪色。
虞敬儒痛斥道:“荒唐!大丈夫岂能言而无信的?何况崇德兄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他的儿子断不会亏了笑嫣的!”话一说完,他已气喘不已。自从两年前他大病一场后,身子便不如从前硬朗了。所幸儿子大了,女儿笈荆之后便也可同江家商议婚事了。
结果,就在当天晚上,两匹快马停在了院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