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圈最后的病人全集Zei8.com》第93/152页


……

今天是顾涵光母亲的忌日。

顾涵光和沈约都尚年轻即失去父母,在这个世界上仅余下孤身一人。

沈约的父亲罹患肺癌,也算是小学老师的职业病,病因或许是那些经年累月吸收进肺里的粉笔灰,或许也包括他那延续三十年的烟瘾。

顾涵光的母亲身体还算健康,她过世的时候刚满四十岁,顾涵光在她的许可下签约第一家经纪公司……车祸,肇事司机坐牢赎罪,可有什么用呢,他的妈妈再也活不回来。

那之后顾涵光在娱乐圈消失了一段时间,复出即改签高启。

沈约想,她理解那种从此了无依靠、没着没落的感觉,那甚至不是单纯的悲伤或者愤怒,那更多是茫然,仿佛世间与你再也没有联系,你只是飘浮在空中的雪花,太阳出来会融化,下地会融化,被温暖的手指触摸到……会化成一滩冰凉浸骨的水。

顾涵光把母亲葬在昌平区的公墓里,花光了当时全部的积蓄,他想让她居住在山顶至高处,每次他来的时候,隔着云霞和雾霾,远远就能第一个望见他。

两人在中途停了一回,沈约进花店买花,她没有刻意挑白菊,而是一束鹅黄色的康乃馨,单手拎着沉甸甸的,没多久便被顾涵光接过去。

车直驶进公墓附近的停车场,沈约先下车,她看着顾涵光在车内久久没有动静,并不催他,耐心地等待,等到他终于靠自己的力量推门下来,脸色苍白但平静。

他站在车旁抬首仰望,沈约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山巅林木葱笼,晚春初夏交界时分,深深浅浅的绿仿如流淌的活水。

“走。”他忽然说,声音低哑沙嘎。

两人手牵着手沿凿开在山缝间的石梯拾阶而上,两侧都是高矮婆娑的林木,北京城内少见这样密集的绿化,这里常见的是柏、杨、桦、榉,春季满城风絮,冬季溜尖笔直的朝向天空,树与树间划开距离,仿佛靠近就会被弹开的芬兰人。

沈约想,人和人总是有距离好过没有距离,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别人的命门藏在哪里,你也不想知道,那意味着背负起他的命运。除了亲人和恋人,没有人愿意承担另一个人的人生,我们自己已经活得足够辛苦。

可是没有贴近的另一具躯体,或许不会受到伤害,却从哪里得来温暖呢?亲人吗?如她和顾涵光这样失去至亲的漂泊者,又往何处寄托乡愁?

她把顾涵光的手握得更紧一些,后者反掌将她整只手包裹进掌心里。

将接六月,阳光晒得他和她发热,交握的手很快变得汗津津,但谁也没想分开来擦一擦。

北京周边并没有太高的山,几分钟后两人爬至峰巅,放眼望去碑丛林立,每块墓碑下面都躺着某个人的父亲、某个人的母亲、某个人肝肠寸断的爱人。

顾涵光把她带到西面的一堵墙前,那是堵故意做旧的石墙,竖面浮雕着云中飞鹤,大约是觉得这样显得仙意飘渺。北地空气干燥,这幅雕刻上头连青苔都不长,只略略的风化了些许细节。

“我妈不爱晒太阳。”顾涵光简略地解释他为什么把墓地选在墙边。

沈约定睛再看,那堵南北走向的墙果然正好档住墓地,太阳东升的时候阳光投在墙背面,影子拖下来,墓地整天都能保持阴凉。

墓碑很简单,下半部分是放祭品的台子,上面是长方形的石碑,没有照片,也没有篆刻花纹,称谓只是“慈母”,右下首仅署顾涵光一个人的名字。

沈约有点奇怪,顾涵光很少提及他的父亲,这个人在他的生活中就像被完整抠出来的空洞,此刻看来,他甚至不允许父亲与死去的母亲存在联系。

她没有不合时宜地提问,而是和顾涵光一起朝墓碑三鞠躬,走前半步,把那束康乃馨插入花槽。

直起腰,顾涵光盯着墓碑沉默良久,沈约知道他正在心里与母亲交谈,轻轻拉脱他的手,踮起脚尖想要退开,给他们留出母子安静的独处时间――

顾涵光一把抓回她的手。

“妈,”他维持着右手拖在身后攥紧她手腕的姿势,头也不回,腰背挺得笔直,风从面朝的方向籁籁地拂来,将他的头发吹得向后扬起。

“妈,”他又叫了一声,或许因为太久没有说过这个字,声音粘连而浑浊,带着细微的裂缝般的颤抖,“这是沈约。”

他回头看沈约,五指使力像要陷进她的皮肤血肉中,让两个人融成一个,这样就再也没有人和事能将他们分开。

“这是我妈。”

“……好的。”沈约转身又向墓碑鞠躬,“阿姨你好,我会好好照顾光光。”

她抬头对上顾涵光的眼睛,那双眼瞳深处仿佛藏着黑暗的搅碎一切的漩涡,她按捺下不安和担忧,把另一只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轻揉按抚,感觉像顺豆浆猫的毛,一遍一遍,直到顾涵光的眼神柔和下来,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低垂。

他想,这是你第一次叫我“光光”。

顾涵光拉着她不放,沈约只能陪着他,肩并肩站在他母亲的墓前无声地诉说与倾听。

风一阵一阵拂向这方阳光照不到的角落,她闭上眼睛聆听风声,心里很想知道,风声是否带来另一个世界的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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