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香全集已完结》第6/58页


她并非有意吹嘘,而是真的见过。

雪白的地面,刺目的猩红,衣衫褴褛的少年偎在大石旁,鲜血在身下流了一地。肚皮早已被野兽撕破,絮软的肠子涌在外面,红红白白,像一面踏进地府的旗帜。

“晏少爷,腰往后弓,不要向前伏着。”丁柔摇晃着手中的茶盅,待药丸彻底溶入烈酒,又对叶山道:“叶管家,你将盆面平至伤处正下方,对,这样就好。”

她则一手取了灯盏,在茶盅底座来回晃动。不多时,香郁的酒香溢出。她丢开灯盏,将盅面对准晏秋伤处,来来回回移动着。

少顷,晏秋背上的伤口蠕动得更加厉害,活像被蚂蚁包围啃噬的大肉虫!豆大的汗珠从他额际、颊侧滴落,喉结上上下下滑动个不停,显然已是痛楚难耐。叶山看得不忍,不禁问道:“丁姑娘,何时方好?”

“就快了。”丁柔不缓不慢地移动着茶盅,“耐心一等,马上就好。”

约莫过了一刻钟,酒香渐渐淡了下去。丁柔反手将药酒倒入下方的酒盆中,退开两步坐在桌边:“稍待片刻。”

与此同时,晏秋几乎被忽痒忽痛的感觉折磨蒙了!初时,那伤口痒得厉害,且麻痒之中带着点点刺痛,好似无数长满绒刺的毛虫在他皮下翻滚钻动。渐渐的,麻痒感逐渐消失,转而被疼痛感代替。这疼痛感愈来愈重,火烧火燎,像有千万只蜜蜂在蛰!

他总算体会到丁柔所说“患者将会遭受到莫大的痛楚”,铺天盖地的痛楚将他刺激得头脑发蒙,意识逐渐变得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朦朦胧胧中,丁柔初融雪水般寒洌的声音响起:“注意,蛊虫要出来了!”

晏秋原以为方才所受的痛楚已是极致,不料随着丁柔话音落下,一波更深层次的痛楚袭来!他只觉浑身一震,整个人陷入一种奇特的境地,似乎非常非常痛,痛得生不如死,又似乎一点也不痛,什么也感觉不到。就像灵魂脱离了躯体,一方在痛,一方不知。

“向天齐,此生有我没你,有你没我!”抿着咸涩的汗珠,晏秋暗中立誓。

面对此情此景,饶是叶山知晓丁柔倾慕于晏秋,仍是忍不住怀疑:她对少爷做了什么?!为何少爷痛成这样?!

“端好你手中的盆子!”丁柔见他神情涣散,目无焦点,喝斥道。

叶山这才发觉手中的酒盆已不知不觉中偏离,吓出一头冷汗,再也不敢分心。他聚精会神地盯着晏秋后背,只见那道黄白、红黑掺杂的脓带忽然一阵剧烈涌动,冒出许多蜿蜒勾卷的细白线头,疯狂扭动着往外挣出!

“丁姑娘,这是什么东西?”白色蛊虫纷纷从腐肉中钻出,成群结队地跳入酒盆。它们身体约有拇指甲盖长,粗细略同发丝,通体皓白如雪,一入酒水便换了颜色。原先的雪白变作血一般的赤红,扭动片刻,又缓缓褪色,直褪成落叶一般。

“这些线虫名叫‘香食蛊’,喜食新鲜血肉,藏在人肌肤间久了,便会散发出奇香。故而被称作‘香食蛊’。”

香食蛊生长缓慢,然而繁殖迅速,如若被植入肌肤之下……啧!丁柔抚抚鬓发,忽然有些后悔――依照晏秋的伤势,没有三五天绝不会有性命之忧!

而似他这等卑劣小人,早该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儿!她做什么好心肠,急火忙慌赶来为他诊治?让他多吃几天苦头岂不妙极?

她越想越后悔,只觉区区几只“香食蛊”太过便宜了他――或许,她应当在他身上种几只像样些的蛊虫?

叶山看不到她隐在表面下的思绪,只盯着纷纷掉落盆中的白色线虫,满脸喜色――如若他没猜错,待这些线虫消失干净,少爷的伤就会痊愈了!

约莫过了两刻钟,晏秋背上的伤渐渐凹下,不再有线虫钻出。叶山激动得双手直抖:“少爷,好了,你的伤好了!”

“嗯。”晏秋已从离魂状态中归来,只听喀吧几声筋骨归位的声音,已经披衣站好:“让我瞧瞧,是什么东西在搞怪!”

“少,少爷?”叶山刚要遮住酒盆,忽然肩膀被按住,一动也动不得:“少爷,并没有什么,还是不看的好!”

晏秋不做声,只盯着他手中的酒盆,眸色愈来愈深。

盆中的烈酒早已不复清明,而是染了深深褐色。那是一种极深沉、极浓重的色彩,像是干涸的鲜血,散发着浓浓的异香。

在褐色水面上,漂着一层白色碎末,像蚂蚁卵一般大小。轻飘飘的,似乎风一吹便可散开。

“今日之事,多谢丁姑娘!姑娘的大恩,在下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

丁柔正收拾着药箱,闻言转过身来,看着朝她礼拜的晏秋,感到好笑:等你知道我对你做下的所有事情,你永生永世也不会忘记我!

然而她心中冷笑,面上却极其淡然:“好好休养罢,三五日便可结痂。”

“丁姑娘且慢!”晏秋见她背了药箱便走,连忙唤住她:“诊金还没有付,丁姑娘稍待!”

“区区一粒药丸,算不得什么。”她举步便走,任凭身后晏秋如何呼唤也不回头。

叶山取了诊金回来,便见屋中只余少爷一人:“少爷,丁姑娘呢?”

“走了。”晏秋坐在床边,眸色深深:“叶山,依你看,这丁姑娘是个怎样的人?”

叶山一怔,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言:“少爷是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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