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禾戈全集》第4/37页


大学的第一个寒假,没有作业,索然地挥霍大把大把的时间。

雨天回母校探望,一个人走在冷清的校园里,处处都是那时的记忆。如果没有高考,我的三年是不是能留下更多美好的记忆。现在这些往事,像幽灵一样缠绕,时刻提醒着我最后的伤痛。在审判庭上,我输得一败涂地,耻辱与憎恨。只有眼泪,反复清洗着伤口,伴我遗忘。

碰到宏,把我领回家。

安静而破旧的房间,就在学校附近的公寓。空无一人,楼道里回荡着我们爬楼的声音。在学校经常联系,偶尔夜里打电话过来,开玩笑说要交往,只是谁都说不清,彼此有几分认真。脱下外罩,尴尬地坐在沙发上。他的房间拥挤,一张大床,站地小书柜,桌子。

刻意地把我逼到角落,不敢看他的眼睛。慌张,男女独处一室带来潜伏的危险。我的头脑警觉,只是身体被阻拦在角落里,无法逃离。害怕,心砰砰地跳动,不愿意顺从。亲密原来需要心灵的接近,任何跨越都是种错误。没有喜欢的告白,没有牵手,一切来的突如其然。无所适从。

用力地推开宏,想跑出房间,却从背后被绊住。宏的双手,拦腰紧紧地把我抱住。向往了许久的亲密这样生硬地降临,恐惧占据了左脑和右脑,不留一丝空隙。我拼命地挣扎,掰开他的手,只是让他更用力地搂住。

片刻挣扎后,我终于放弃。

宏贴在我背上,懊恼地说,别动,你就不能让我好好抱一下吗?

安静的瞬间,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喘息声,经过剧烈地搏斗,费劲地调整呼吸。宏的脸贴着我的后背,轻轻地摩挲,双手环住我的腰。第一次被拥抱,他的珍惜顺着被我掐红的手臂,一点点地传递过来。世界,仿佛停止了转动。我将自己放弃,沉沦在陌生的温柔中。整个人,好像都是属于他的,任何挣扎,只是枉然。没有言语,没有动作,只是窒息般地被他包围。难道,这就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感觉吗?

门外传来上楼的声音,接着是钥匙开锁。我惊慌地挣脱,坚持是他妈回来了,恐惧攀升到极点。亲密不能被第三人窥探,况且我们只是孩子,是不应该这样的。用尽全力地挣扎,宏抵死不放,最终握着通红的手腕丧气地倒在床上。

没有人闯入,只是邻居回家,着急地开门。我望了眼他通红通红的手腕,愧疚不已。他痛苦的表情,不知是身体的疼痛还是内心的失望。我总是这样,不会接受感情。

推门奔出宏家,他并没有追赶。雨点蒙蒙地罩在脸上,阴湿,浇灭不了心中的狂热。一路奔到车站,跳上公车,远远地离去。直到水珠顺着窗沿淌落,像流泪,才把我唤回到现实。像一场梦,戏剧性的,不真实。只是还记得,他贴着我的背,喃喃地埋怨。

回家告诉嘉影,她在电话那头意外地惊叫。告别单纯的暗恋岁月,我们步入爱情的荆棘。从此,走得更加辛苦。

宏和我不欢而散。后来,他始终都没有承认过喜欢我,我亦否认。可能伤害让人顿生畏惧,否认付出,是对自己的保护。宏喜欢的人是我们的团支书,一个优秀,好强的女孩子。他说,这么多年,站在她背后,喜欢却望尘莫及,那种痛苦是无奈的。收到那条短信时,我们已经又成为朋友,深夜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心里有微微的疼惜。想到那次粗暴的拥抱,他的珍惜或许只是借助我这个载体,挥霍着对他人的思念。我没有问,他说过,我们俩有许多相似的地方。

其实,又有多少人能真正明了自己的感情?

为一个人哭,为一个人笑,等到离开时,回头望望,却只是一时的痴狂。

2.

寒假结束时,我和嘉影都买了手机,自此短信来去,天天问候。无聊的时候就跑到程芸家,和她晒太阳聊天。从小学起,我们就认识了,镇上她是我唯一的朋友。这么多年,她一向独立与坚强,虽然我们几乎同龄,却比我成熟懂事得多。

一个人在外地读书,寒暑假回来,爸妈都外地工作,一年也不过见几次面。体质柔弱,经常生病,喜欢安静的事情,看书,听广播,散步。会照顾自己所有的生活细节。一向佩服芸的独立,又时常疼惜她,没有亲人和朋友的陪伴。习惯了爸爸的溺爱,只要一想起他不能经常在我身边,就会难过。于是,常常探望芸,索然地谈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奇怪的是,芸和我从来不讨论感情的事。即使有暗恋的情节,也从不相互吐露。这让我觉得,芸是那种很难靠近心灵的女孩。适合淡淡地交往,不能有过多的依赖。

高考后,很长时间,我都躲在家里不出门,芸送来书信,体贴地鼓励和安慰。无法面对失败是我的幼稚,在芸面前,我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公主。

冬日午后,我们坐在阳台,剥橘子吃。阳光暖暖的,安静地享受彼此的陪伴。

转眼又要开学,一年熬过一年。

子鉴来车站接我,穿得厚实的像北极跑过来的棕熊。为这一句话,他特地生日时给小桥买了一个跟我相当的棕熊,远寄西安,把小桥感动得淅沥哗啦。清楚地记得陪他去,抱着硕大的玩具,被人误解是子鉴的女朋友;并以名节受损,狠狠地敲了他一顿。

当然,子鉴依旧对我体贴,有时也粗暴,把我当男生对待。我们一起打球,吃饭,去海边散步,亲密但从不暧昧。他是我心上的兄弟,讲义气,照顾我,但没有爱情。清楚地知道,子鉴是善良的男生,不能伤害他,但爱情会毁了我们之间的一切。有些人,冥冥中早已注定,缘分三世前配好,今生只剩无奈。

认识我哥,是个偶然的机会。同系,比我高一届,典型的山东男人。尹天弛。

那天我们在系里看牒,他是留得最晚的一个。看着电视,讨论着电影,突觉相逢恨晚。他的豪爽,像秋日的凉风,把心里的忧郁吹得干干净净。他的细腻,喜欢音乐和小说,又一反他外表的大大咧咧。站起来时,我只到他的胸口,所以说话时总要抬头,带着一种敬仰的姿态。高高在上,一如父亲。

认他做哥,是那么自然而然的事情。他说刚好,我一个妹妹都没有。

那以后,渐渐地熟起来。夜晚和他散步,闲逛到党校的小湖。月光倾洒在平静的湖面上,佼洁,温柔。他脱下衬衫,让我坐在石阶上,小心着凉。微风,轻轻地吹拂,掠过水面,荡起一阵阵涟漪。对面的庭榭,安静没有打扰,怡然自得地享受着一抹月光。春末夏初的夜晚,是如画般美好的时光。

故事开始的时候,哥带着点点羞涩。从前任女朋友,讲到初中时暧昧的同学,一路有停顿,有喜悦,也有伤感。我不断地发问,他情不自禁地继续,一直到夜深。青蛙偶尔聒叫一阵,让我们忘记了时间。一向渴望爱情,而这个男生,适时地出现,像一本字典,敞开在我的面前。那些女生,一颦一笑,我都可以在描述中,勾画出她们的神情。有些开朗,有些温柔,有些活泼,有些忧郁。她们留下的,或是一滴眼泪,或是满头的汗水,或只是某个背影。他的过往,是第一本吸引我的小说,让我情不自禁地沦陷。

冷的时候,微微地靠近,以他身体散发的体热御寒。他是我哥,像亲人,是不该有任何忌讳的。他像父亲,应该满足我所有任性的要求,可以放肆。

回去的时候,他懊恼地说,怎么今天跟你讲了那么多,该讲的,不该讲的,都告诉你了。我在心里偷偷地笑。这个高大的男生,有着他独到的可爱。

那个夜晚的倾诉,我顺利地抵达他内心深处。他不设防,我坦然进入。许久以后,我第一次在他面前哭泣,不觉得羞耻,因为我们是平等的。我需要他的安慰,一如他需要听众,各取所需,并不相欠。夜晚,像一剂催化剂,恰倒好处地融化了彼此间应有的隔膜。

一个高大的影子,从此步入生活。

子鉴依旧在面前,絮叨小桥的种种。我骄傲地拿出我哥,像一张王牌,从此不再贫穷地一无所有。他不是男朋友,我亦对他没有责任,一切再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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