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明月校对版作者赤虎》第2/458页


  茶味令他皱了皱眉头,稍一思索,他又舒展了眉头,轻轻酌了一口茶,满意的微微点头。
  赵兴的皱眉是因为茶里头带有一股浓浓的香料味,这让他很不适应。但他细细一品,又觉得这股味道似曾相识,有点接近英国“伯爵红茶”的味道。
  略一思索,他理解了。
  宋代正是流行往茶中添加各种香料的时代。如果这是宋代,如果这是黄州附近的大别山南麓,那么它应该离兰溪泉不远。兰溪泉是唐代“茶圣”陆羽亲自评定的“天下第三泉”,当地茶文化历史悠久,恰好是宋茶文化的发源地之一。
  这种添加香料的饮茶习惯曾饱受现代人的诟病,他们认为往茶中添加香料,反而使茶叶本身的香味被香料遮盖,因此认为,这是“俗人”干事情……然而,即使最坚决的宋茶诟病者,当他们在酒吧间里饮百元一壶的英国“伯爵红茶”时,也认为是一种“小资”。
  宋代正是中国茶叶贸易的巅峰时期,欧洲人正是从这个时代开始了盗窃中国茶种的努力。宋人这时的饮茶习惯传承到西方,被洋人认为最高雅,所以才有了“伯爵红茶”、“斯里兰卡豆蔻茶”、“肉桂茶”——这些都是现代“小资”奢侈品。
  唐代杜牧有诗云:“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在宋代能喝上原版豆蔻茶,顿时,乡间、木屋、老者、火塘……,通通幻化成一幅成年古画。
  这幅画没给人苍桑感,它充满“豆蔻年头”的意味,不禁让赵兴对这个时代有了一份憧憬。
  族长一直在观察着赵兴的表情,看赵兴舒展眉头,无比享受的又啜了一口,他继续追问:“辽国那里,汉儿还好吗?”
  这问题赵兴无法回答。他现在只确定自己在北宋。
  宋辽数百年仇恨,令他不敢随意乱说,他谨慎地,用最平静的语气反问:“辽国?你确信有这个国家?”
  族长轻轻松了口气,他跳过刚才的话题,接着问:“客人何姓?”
  赵兴缓缓回答:“我叫赵兴,字离人,往日一向在山里,@#¥¥%%……”
  而宋代什么姓最安全,赵!皇帝姓赵,百家姓排第一,谁敢质疑。
  赵兴寓意“赵氏兴旺”,这个名字“很黑很后台”。在这时代,文化人都流行起个字,字“离人”——背井离乡之人也,也恰如其分表现了他的身份。如此,整个姓名的意思:“我就宋朝一游人”。
  这个名字让族长彻底放松下来。
  族长文化不多,在他想来,蛮人决不会想到给自己取个风雅的“字”。“离人”——这词什么意思他不懂,但他觉得这词好深奥。
  其实,程同不知道,辽国的地界上也有许多纯正汉人,他们都是大儒出身,取的字比“离人”更风雅。但乡人的见识还没有广闻到那个地步,程同只认为:蛮人嘛,就是野蛮的,大字不识才正常,哪会想到给自己取“字”,取字,那是官老爷、大秀才才会的本领……
  “客欲何往?”程同轻松地问。
  “无处可去”,回答果如程同预料。只不过,这番话说得极为落寞、萧瑟。
  “便安居如何?”程同问的很恳切,充满了山民的狡猾。
  

第二章 成了孩子王
  看赵兴还在犹豫,程同骄傲地夸耀说:“这里千里大山,人烟罕至。附近几座山里,数我程家坳的村落最大,丁口最多……”
  ——这还大?赵兴肚里禁不住鄙夷:这个20余户、100多人的村落也算大了?他还没看过千万人口的城市呢。
  程同不知道赵兴心里在臧否,他继续说:“我程姓一族来自江夏程氏,那可是江夏有数的大族,跟山里那些蛮人没法比。
  想当初,我元祖跟开国皇帝打江山(当然,是作为小卒冲杀的),这里还是一片胡人聚居。后来,元祖年老,得太祖恩赐卸职返乡,不想却不被江夏程族所认,元祖一气之下,赤手空拳来到这里,一手一脚打下了这片山林……”
  程同的说话其实多有夸张,但他话里透露出的信息却让赵兴很不解——什么时候,胡人都到长江边上牧马了?
  元祖父的意思是六世祖,程同的元祖曾在疆场上厮杀过,算得上胆大心狠,见多识广,他依靠自己的凶狠,当年很容易在山区站稳脚跟,经过元祖父、玄祖父、曾祖父、祖父、父亲、自己,先后六代人的努力,近两甲子的繁衍,便形成了程家坳这个自然村。
  由于程族的强势,依附程家坳聚居的外姓人,多成了程族雇工或程族女婿一族,他们最终只能通过联姻获得程族认可的居住权,除此之外,通过百余年联姻,使程姓与周围数个自然村建立了枝枝蔓蔓的联系,也使程族成为千里大山的当然强者。
  程同叙述完程族的势力,接着用温和的语气,再次劝告:“客若无心飘零,但安居于此!想我程家坳虽小,养活先生不成问题!”
  还能怎样?赵兴学着电视里的模样一拱手:“如此,叨扰了!”
  赵兴的回答方式让程同一愣,但他却没把惊愕变现出来。
  有赵兴的寨子,最先的变化是医疗条件的改善。
  宋代医疗条件极为恶劣,即使身为皇帝,其所生的孩子仍有70%活不到成年。但对于现代人来说,育儿知识已被电视节目磨出老茧……
  赵兴的治疗方法是——一碗骨头汤!
  补钙补营养呀!立竿见影。
  除此之外,在赵兴的大力提倡下,婴幼儿的居住状况也立即得以改善。赵兴的要求是:通风,改善光照条件,让小孩多进行户外光晒。
  当然,中国南方历来宗族势力顽固,赵兴知道程家坳的来历后,他没兴趣挑战千年传统,所以在做事时,小心谨慎地不干涉程同行使族权,这种小心令程同极为满意,也是程姓山民迅速认可了他的存在。
  在程家坳这么一个荒僻山村,哪怕是“一招鲜”的医生也会获得很高地位。而赵兴几次出手,却让村里小孩患病率直线下降,于是,走街串巷的郎中不再受山民欢迎,代之以赵兴地位的逐步提高。使得这个冬季赵兴一直处在繁忙状态,在忙碌中迎来了又一年正旦(春节)。
  赵兴的第二次出手,就在这个青黄不接的时节。
  此前,他一直靠村民的无偿供养而生活。乡人能有多少积蓄,临近春节了,程家坳这个20余户、100多人的村落,被他这闲人拖累导致储粮耗尽。
  在这种情况下,赵兴召集了村里的孩子,把自己的野外生存知识教给他们,并教孩子们改良捕猎工具,制作捕猎网、陷阱、活套,探查野兽的踪迹……
  结果,孩子们大获而归,村民们得到温饱。赵兴也由此成了孩子王。
  赵兴的第三次出手是在清明。
  这一天,大人们都下地耕作,百无聊赖的赵兴跟孩子们闲聊,听到孩子们说起当日是“清明”,他随手在地上写下“清明”两个字,并念了杜牧的“清明时节雨纷纷”。顺便还给孩子们聊了“24节气”谚语——比如:“清明时节,种瓜种豆”、“惊蛰地气通,农夫闲转忙”等等。
  在这个时代,大多数教师都讲究“书读百遍,其意自明”,即要求学生们通过死记硬背,采用摄影式记忆来学习。而赵兴的讲课生动别致,他从“清明”的偏旁部首、字词架构讲起——也就是复述小学识字过程……可这时代孩子们哪见过这个。
  经他如此生动的一讲,小孩子马上记住了“清明、水、青、日、月”六个字。当晚,从田里归来的家长见到孩子们的炫耀,顿时大惊,他们不约而同地提着拜师礼登门……
  随后,赵兴就成为了“老师”。
  “老师”这个词正是源自于宋代,它是用来称呼乡村教师的。而“先生”这个词,在宋代是用来称呼走方郎中与道士的。至辛亥革命之后,“先生”才又用来称呼老师。
  带着一群孩子,赵兴悠闲的渡过了这一年剩下的春、夏。在此期间,他领着孩子几次前往附近的蕲水、英山……最终确认:这确实是宋代,时间大约在王安石变法末期,但此时王安石已屡经罢相。
  当又一个秋天到来时,知道真相的赵兴,在落寞中迎来了落叶漫天的季节。这个季节是收获的季节,但赵兴却不知道该怎么自处——该怎么定位自己。
  为了隐藏身份,他只能用“慎言慎行”的态度,耐心的躲在乡间教导孩子,努力地学习这时代的语言、这时代的习惯。在此期间,他也偶尔以自己半吊子的医学知识救治乡民。
  在他的照看下,这一年,整村20余户村民,竟奇迹般没有一名幼儿过世。这一奇迹令赵兴声名大噪,以至于“神医”之名传遍了四沟八乡。附近村寨的小媳妇常抱着孩子跋涉几十里山路,有病没病,都要让程家坳的“神医”看一下孩子的发育。
  这个秋天赵兴是忧郁的,虽然村民对他的供养从来没有缺乏,而他依靠“老师”与“医生”两种职业,也让房子堆满了各种收获,但习惯现代生活的他总感觉日子寂寞,于是,他便给自己找事了——在他的指点下,村民们开始学会了“包装”自己的猎物与山货——这也算是“农产品的深加工”吧。
  “农产品的深加工”的主力军是孩子,因为赵兴也只能指挥动孩子。孩子体弱,干不动力气活,于是赵兴便指点孩子们做各种辅助工具——将刀片固定在木桌上,用于切削竹篾;将切好的竹篾用蒸笼蒸煮,高温定型后编织成各种精美竹器……
  这些装在精致竹篓竹器里面的山货、山珍,为村民们换来了一个丰硕的肥年。与此同时,孩子们也学会读写三百个字。
  事情传出后,临近村寨的家长慕名,纷纷把孩子送赵兴这里寄养,并送来海量的“学杂费”——宋代把这叫“束脩”。当然,都是些山货,村民们能找到的最好的山货——野菇、风鸡、山猪等等,这些东西都被赵兴装在篓子里,卖了高价。
  等到年末,赵兴在山区里的名声越传越广,收到的束脩越来越多,以至于赵兴简陋的木屋都放不下。于是,他从邻近的县城招了几个陶匠,在程家坳附近挖了口大窑,烧砖,给自己砌起一座挡风挡雨的砖屋……
  于是,他的学生在学会竹器本领后,又学会了烧窑,并带动程家坳进入大改造时代。
  20余户村民,全面翻新成砖房,要盖的也就20余间。为了节省砖料。赵兴设计的房子毗邻而居,这样,大多数居民只需盖前后两面墙,左右则借邻居的砖墙……结果一不小心,盖成了类似湘南土家屋似的堡垒式村寨。
  到第二年腊月,程家坳人全住上了新式大砖房。正旦时,前来拜年的附近山民见程家坳的变化,索性全村迁居程家坳附近,大人在村里寻些打工的活儿,猎物直接交程家坳收购,孩子则由赵兴教导,生病再找赵兴医治。
  短短一个正旦过后,程家坳膨胀了一倍大小,并逐渐向百户村发展。
  幸运的是,程家坳附近陶土资源异常丰富,多余的劳力立刻被消化,也让砖窑迅速升级成陶窑。
  劳力多了,赵兴的管理手段也上来了,村里的孩子在赵兴的规划下,分成了六个协作组(宋代将这些协作组成为“社”),各自分管挖土、烧砖、烧陶、捕猎、编织、记账与对外销售。
  到了第三年春,整个程家坳已变成200户的全砖砦寨。整个村子依山筑墙,由六个或方或圆的土家楼构成一个大的建筑群,青石筑成的寨墙围拢在坳外,每户村民住上了砖石大屋。
  但即使是这种扩张速度,寨里依然显得劳力不足,村民们已开始招朋唤友,准备将更远的几个山村也并入程家坳。
  就这样,时间慢慢到了清明节,这是大宋人一年一度更换“新火”的祭祀日。这一天,人们需熄灭自家的火,然后过个“寒食节”。清明当日午夜,村里长者会出面给各家分配“新火种”,同时也宣布全年的耕做计划。
  晨曦里,村里新买的铜钟“当当”敲响,声音悠扬。村民开始鱼贯熄灭自家灶火,走向祠堂祭祖。钟声平息后,赵兴也不熄灭火种,依旧坐在自家火塘边,借助火光翻看着一本书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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