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剑金钗》第122/166页


秀莲气愤的抽出双刃,在马上回身说:“你敢向我来发债?不错,马匹是柳梦香的,不但有马,双剑也在我这里。因为她与太行山的强盗勾通,他们抢去了我的马匹,我才夺了她的马,作为赔偿。不信去问你的妹妹,你妹妹大概也快到此地了。凭你们这几个无名小辈,也敢用话来吓我俞秀莲!”

对方那四个人一听俞秀莲的大名,他们全都勒著马向后退了几步。柳建才就问:“哦,你就是俞秀莲?你可知李慕白现在甚么地方?”

俞秀莲瞪了他们一眼,见他们被自己的名声吓住,看那样子是决不敢向前交手。

秀莲遂也不愿与他们呕气,便收起刀来,催马走去。

走了的半里,回首一望,只见那柳建才等四匹马却往南跑去,她心想著,他们大概被吓跑回去了。

她策马前行,不禁冷笑。往下走了三十丝里,才找了个村镇。用毕午饭,饭后再往下走,行了不到十里路,天空便洒下来雪花。

起始还是稀稀地落在衣裳上,随之就消失了,后来越下越密,越下越紧,地下铺了一层毛毡似的二三分厚的白雪。秀莲的青布衣裤,也染上一片一片的白雪,仿佛是发了霉。

此时天色暗晦,大道上的行人简直没有,只有俞秀莲这匹胭脂色的红马,在银色的大地上杳杳地行走,身后留下两行匀称的蹄迹。往北又走了几十里,此时秀莲精神并不倦怠,但这身体却觉得十分寒冷,所以走到一座大城市,虽然天色尚早,但秀莲不愿往下再走了。

向路旁人问了问,原来这里是顺德府邢台县,秀莲逢在西关找了一家店房,牵马进去,便叫店家。

店掌柜出来看了看秀莲,就回答说:“姑娘到别处再问问去吧,我们这个店的房子都住满了,大房子里还挤得下,可你不能往。”

秀莲只得车著马出去,又到别家去我房子,可是一连找了四家,全都没有地方了。

末一家的店掌柜非常和气,他说:“姑娘你看,单间房子是一间没有了,你一个堂客,怎能在大房子里跟人乱挤著呢?现在天冷,路上又不安静,这么一下雪,客人们都不敢往下再走路,所以都在这儿歇下来。

姑娘你就是到南关北关里去打听,也怕没有一间间屋子了。我给你出个主意,在城里有一座白云庵,那是处幼僧庙,姑娘你听得懂吗?幼僧就是尼姑。你一位堂客家,到那里去投宿比在店房里还方便呢。”

秀莲点了点头,牵马又走出店门,怅惘在雪地里站立了一会儿,忽然一生气,暗想:“我非在这里投宿不可吗?我不能连夜往下去走吗?”

于是就牵马向西又走了不远,就看见街北有一家酒饭馆。

秀莲达在门前将马匹系好,一拉门进去,立刻一团热气扑来,四周的人语杂乱,那些饮酒吃舨的人,莫不扭头直眼来看她。

秀莲在近处找了个座位,酒保过来问秀莲要甚么菜,秀莲随便说了两样菜,并叫酒保先把酒拿来,秀莲就面首坐著,自斟自饮。

本来秀莲是不惯饮酒的,但因身上穿的衣裳不多,而且少时还预备在风雪之下赶一夜的路,所以不能不借酒御寒,但是她斟到第四杯便饮不下去了。

此时酒保已把菜舨端来,秀莲用过饭,便给了钱,出门解下马来,将马肚带系紧了,遂扳鞍上马,挥鞭出了西关,寻著大道,就一直往前走去。

此时风雪越下越紧,天色也越发昏暗,秀莲策马往北走了五六里,竟没有一个行路的人。路旁的茅舍也都被雪压著,里面一点灯光也看不见,好像坟墓。大地之上寂然无声,马蹄踏在雪地上都不发响,村舍里的狗仿佛也怕冷,没有一个吠的。

秀莲此时酒已涌起,身上觉得很暖和,但头却有点发晕。她在马上并不很急忙的行走,眼望灰暗的大地,忽然想起三年以前的事情。

那时是她自北京出来追赶李慕白,要问问孟思昭的下落。那天她就是连夜踏雪行走,不周那时的雪个此现在还大。

一想到前三年的事,她心中又不禁涌起了愁思,在马上长叹了一声,仿彿也懒得往下再行走了,同时对于一切的事都灰心了,就觉得这灰暗的天地就是她自己的心,而这茫茫的四周,只她一人踊跃独行,这就像是她的身世。

又走了十丝里地,因为看见道旁不少的人家,心里就改变了主意,打算趁著天还不太晚我个地方投宿,不再往下去走了。但是沿路的人家虽然不少,可是没有一处灯光。她也不愿冒昧地去敲人家的门,只得又走了七八里,便来到一座镇市上。

这里有二三十家铺户,铺户都由首里透出薄弱的灯光,小小的酒店开著一扇门,街上有一个持著梆子打更的人,才敲了两下。

秀莲心里很惊讶,暗说:原来才二更天,我走到甚么时候才能天亮呀?遂就勒住马,向那打更的人问说:“这是甚么地方?”

那打更的人借著雪色,仰脸瞧著马上的姑娘,他仿彿十分诧异,便问:“你是从哪儿来的呀?”

秀莲说:“我是由磁州来要回钜鹿县去,因在顺德府找不著店了,我才往下走。”

那打更的人说:“这么大的雪,你一个女人家,连夜往下去走,不是找著要出事吗?来,我给你问问,王家店里有地方没有。”

秀莲下了马,道了声劳驾,送车马跟看这打更人到了酒店的门首。

原来是酒店的门虽小,可是后面还有几间房子,都住著旅客。

打更的人挟著梆子进去,就说:“王老二,你们这里还有地方没有?外边来了一位堂客,带著一匹马,想在你们这儿住。”

那店掌柜王老二是个很胖的人,有点黑胡须,正在柜旁给两个已经喝醉了的客人热酒,听见打更的这一说,他就摇头说:“没有地方啦!”

打更的人说:“一个堂客,大雪的天,你可怎么叫人家往下走呢,天又这么晚了。”

王老二说:“要不就叫她在柜房里睡,我搬出去,柜房就是我老婆孩子,可就是脏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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