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殇全集》第33/181页


颐华宫内,太后正在修剪花草,听完周德福报了楚澈今日所用饭菜,磕头道一句:“禀太后,皇上今日进的香。”之后才笑骂:“今日怎么轮到你这奴才来讨赏来了。”

一旁的芷舒笑着递上了赏银:“皇上竟也舍得折腾福公公来跑这一趟。”

这周德福可以说是看着楚澈长大的,往日里楚澈对他亦有几分敬重,连那些个妃子也都敬他几分,只有这太后跟前也颇是得宠的芷秋芷舒还敢打趣他几分,因大家都是做奴才的,伺候人的份,是以周德福也并不介意这俩丫头拿他逗乐:“芷秋姑娘还是莫那老奴玩笑了罢。皇上也是怜惜老奴这几日里口袋空空,这才派了老奴来太后这里讨几个赏银。”

“谁不知道你福公公是这宫里的老人,那内务府还敢短了你的银子去?”

“芷秋姑娘还是饶了我这把老骨头吧,太后不过赏了老奴几锭银子倒惹来这一番说辞,这不是要老奴把这刚拿到的银子给交出来么?”周德福故作了为难的样子。

太后少不得又笑一阵:“芷舒啊,要再这么说下去,这小福子可要说是我这颐华宫的人见不得大场面,连几两银子都舍不得了。”

又是笑了一阵之后,太后才收了笑容问:“听说今日皇上是在霁月殿用的膳?”

“回太后,皇上和语才人下了一局围棋,收官时已近午时,便就地在霁月殿摆了膳。”

“哦?围棋?”太后放了手中的剪子,坐了下来,“你且把他们下棋的路数一一报来。”

周德福便一五一十地从定式到开局及至最后的官子缓缓道来,竟是一步不差。一旁的芷舒已是听得目瞪口呆,太后却是听得仔细,并无惊讶。

待听完之后,太后又是思虑一阵,才嘱了周德福道:“你回去与皇上说,既然午膳是在霁月殿用的,那么晚膳便去夕颜殿吧。将相皆是朝之栋梁,不可厚此薄彼才好。”

太后见周德福走后,那芷舒还是未回过神来,笑笑对她解释道:“你可莫小瞧了这周德福,他能到这一步,也托了他那脑袋瓜儿的福。”

见芷舒仍是不解,太后便慢慢起身道:“他这记性,这棋艺,在这宫中恐怕是无人能出其右了。想当年,还是先帝钦点了他授澈儿手谈之道。”

芷舒上前一步搀了太后道:“那太后方才让他背那棋局又是何意呢?”

人一旦老了,自然会慢慢变得多话啰嗦,自然是希望身边能有几个年轻一辈的陪着说说话解解闷,这个大周朝最尊贵的女人自然也不例外,她身边的芷舒芷秋是她的贴身丫头,对这一点自是了然无比,是以有些话她不便对楚澈,对皇后,对一众后妃讲的,便只好对着这两个丫头讲。

因了如此,太后听了芷舒这一问也不恼,接着讲了下去:“棋之一道,与为人一道自有想通之点。哀家听周德福方才所禀,细细想来,这顾念语的性子与澈儿的性子倒也颇有相通之处,初始不显山露水,过了中局才开始展露锋芒,到了收官便是稳操胜券了。”

芷舒这才显出了悟的样子来,只是还是奇道:“既然皇上与那语才人脾性颇是相合,可为何皇上对语才人却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

太后皱了眉,似含忧虑,反问了芷舒:“你可见皇上还对其他后妃这般过?”

芷舒微歪了头,想了一会儿才道:“这……奴婢倒真没见过。”

“哀家也未曾见过,”太后无奈一笑,自楚澈略懂人事起,她便告诉他,这后宫中的女人不过是朝堂上对应下来的一个个符号而已,在朝上是怎么做的,退了朝便依旧还是怎么做,只是儿子终归要长大,韩毓汀那一关才过,便又出了个顾念语,眼下顾将又要入京,这叫她怎能不安心?“派个人去盯着霁月殿吧。”

芷舒见太后面容严肃,便知趣地领了命下去不提。

清梦初回秋夜澜(五)

周德福紧了紧步子,小跑回了霁月殿,在殿外掏了手绢擦一把脸,才进去请安复命。

楚澈此刻正与念语二人一道研究着刚才霁月殿的小书库中翻出来的《三才图会棋谱》,讨论棋道,因此见周德福来回话,楚澈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恩,讨了赏回来了?”

周德福微屈了身子回道:“奴才谢皇上,谢太后赏。”顿了一顿,见楚澈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才提了太后方才要他说的话来:“皇上,太后让我转告皇上一句,说是既然午膳是在霁月殿用的,那么晚膳便去夕颜殿吧,不可厚此薄彼才好。”这其中还有一句,他一个宦侍,自然是不敢提的。

楚澈闻言表情略微一滞,在书上指点的手指也停住了,抬眸看一眼念语,念语此刻心中亦是惊了一下,面上却还是只能带了笑地说一句:“有劳福公公了。”楚澈心中微动,于是点点头道:“朕知道了。”待与念语讲完一局棋谱之后,才放下手中的书,离了霁月殿。

念语望着楚澈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殿外,幽幽叹了一口气,那太后借了周德福之口而说出的警告之意她有怎会不懂,看眼下这局势,太后竟是想坐收渔翁之利,转念一想,又觉不对,太后若是真想看到将相相争,有何必让那周德福将这话说在她面前呢?

一个女人在未做母亲之前是无法理解另一个母亲的心思的。太后虽强势,终归还是一个慈母,眼见着自己的儿子对其他女子动心,亦是会在淡淡的欣喜中夹杂一些忧虑与哀愁,顾念语的身份有特殊,这便由不得她不在中间横加一道,只是她又不愿逼急了楚澈,引发母子相争,是以只能在一边拦一把,扶一把,只愿楚澈能体会她的用心。

“周德福你今日好大的胆子啊。”楚澈一边向了御书房走去,一边不悦道。

周德福跟在楚澈后头,略略皱了眉头,却还是依旧恭敬回话:“奴才只是奉命带了太后的话而已,又怎敢对皇上不敬?”

“哦?那你倒说说看,母后可有叫你当了语才人的面说那番话?”楚澈忽然止步,似是那周德福不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便决计不会放过他一般。

周德福心中一叹,只能老老实实地讲了出来:“太后方才还讲了,将相皆是朝之栋梁,还望皇上三思。”

楚澈一顿之后才亲自扶了周德福起来:“是朕一时情急,误会了福公公。”

虽未说半句道歉之语,对于一个皇帝来说却也是极限了,那周德福不由红了眼眶,也不接话,只轻轻提一句:“皇上,这日头大,小心龙体。”

此时已近春末夏初,这太阳也是一日猛与一日,少了几丝暖意,多了几分烈日炎炎之意。此刻正是未时,楚澈抬头微眯了眼睛,看着正当头的太阳一会儿,才迈步往那御书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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