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全集.com》第45/266页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我问阿南。口气和缓,却带着不容推脱的意味,她的父亲楚烈帝赐与她这个名字,一定是别有深意。楚烈帝与他的弟弟可不一样,那是个能征善战的英雄,曾与父皇多次交手,连父皇也十分敬佩。若楚烈帝活到今天,如今的天下是什么样子,我可不敢说。

也许是我语气中的某种意味让阿南不得不开了口。

“我的名字是父皇……”她马上意识到说错了话,立即改口,“我是说我爹爹,我爹爹他的案台上也有一只司南。”阿南的语气十分平和,带着点小女孩的气息,似乎是回到了她童年的时候,她的手又不自觉的伸了过去,当着我的面对拨弄那只司南,看着它执扭的转向,“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了,我还很小很小,经常趴在父皇的案边去玩那只司南。可无论我怎么转动它,它最后总是坚定的将勺柄指向南方。爹爹说,世事多变幻,唯一不变的,是人的坚韧与信念,就像这司南。”

我的眼里浮现出一个画面:一个小小的女孩,梳着双丫,伏在桌案上,固执的与一只司南较着劲。

阿南沉浸在她的思绪中,声音低喃,“但爹爹又说,人生也有变通,得磨去许多毛糙。就像司南的勺底得精细打磨,十分圆滑才能圈转无碍,才能更好的认准自己的方向。”她似乎有些迷茫,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我配不上这么好的名字。”

我细细品味她这些话,觉得阿南有些话,既像是说她自己,又像是在劝告我。我没有再说什么,连动作也不曾改变,就那样从她身后抱着她,让两人紧紧的依靠在一起。并不暧昧,反倒像是拉长了时光,让人心安定下来。

不管她是不是一只小小的司南,我都想做一块磁石,想把她牢牢的吸引在我的身边。

“嘘,别说话。”我我闭着眼轻轻的地说,因为敏锐的感觉到了怀中小东西的蠢蠢欲动。我及时堵住了她的想开口的欲望。“我们别在这个时候谈论那些不相干的人,”我说,“你说得对,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谢子楠做了什么,我们到了金陵就知道了。”

我早已看出,这小东西不去睡觉。在我的书房等我,为的是什么。此时已近金陵,夜间又才发生了这么多事,她脑子里在为什么不安,我猜也猜得出来。可我偏不让她说出来。她是我的阿南,但另一面,她也是楚修容。后宫有后宫的规矩,她得守住她的底线。

“我刚已经叫人把你晚上穿过的那件衣裳烧了。”我说,“还有一些你衣箱里看上去太简便的衣物,我也一并都烧了。到了金陵,我会为你置办更华美的衣衫。在我身边,你平日不需要那样的衣服。想要什么,你随时都会有,一点也不会缺了你的。”我用下巴,一下下在她那坚硬的蝴蝶骨上蹭着,慢慢地说出这番话来。

☆、29故人

我的船队直接渡江,没在江都多作停留。

又行了将近一天,风势不利,全靠手工摇橹,所以耽搁的时间长了。但我们还是在第二天,天还没亮的时候赶到了润州。我直接从船上牵下我带的马匹。这次我带了足够的军马出来。我对这一路的危险早有准备。没了冯嫣儿的魅惑,我的头脑十分警觉。

不过我把何紫鱼留在了船上。让人对她严加看守。她已经再也不是我的昭仪,这个女人这一生就此算是完了。

让我恼火的是,我居然在阿南眼中看到了羡慕。我把睡得迷糊的她从被窝里拖出来时,她竟然会恋恋的朝何紫鱼舱房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知道,她在羡慕何紫鱼不用跟我在一起了。

我突然想,如果我把阿南这小东西独自留在船上,她会干些什么?说不定她会想尽一切办法,毒杀了我的护卫,找个机会逃跑。这小东西在我面前,都只是偶尔很敷衍的装个恭顺,若是离了我的眼,只怕什么都做得出来。

此时,她的小眼神让我气得头晕。大清早的,这小东西的脑袋里还在作梦!这种事,她想都不用想,我早已经打定主意,决心缠她一辈子,走到哪里都要与她寸步不离。有她在,我才不会误喝钩吻,有她在,我才不会被女□惑。我不管她打的什么主意,我会扫清一切妨碍我接近她的人或事。包括那枚玉牌和与玉牌有关的一切。

我的护卫把我的马牵到我面前,我自然仍骑自己的枣骝马。可阿南的坐骑却让我有些发愁。在那整群军马中,我挑了半天,最终也看不出哪匹马能稍微温顺一点。这都是大肇最强健的马匹,是我亲卫营的良驹,想挑次一点的都不可得。

阿南看出了我的意图,在一旁小声说:“皇上不用给我最驯服的坐骑,爹爹曾训练我骑烈马。”

我白了一眼身边这小东西,“朕怕的是你骑了我的好马逃走!”

我这样一说,阿南立时窘在了那里,她没有否定,只是很尴尬的看着我。

果然,被我说中了心事!

我知道阿南会骑马,而且还记得,当年阿南与归命侯是骑马入洛京的。我也不是怕阿南骑马摔了,我知道她这把小骨头经得起摔打。我只是想挑一匹最差的马给阿南,免得半路上,我一个不注意,这小东西就骑着马逃了,追都追不上她。这才是我最最担心的事。

“你自己挑一匹吧。”我放弃了,“只是你给我记好了!不许你趁乱逃走,你若是敢逃走,我在这南方能做出什么来,连我自己也不能保证。”我可是在严重的警告她。这里是她熟悉的故土,对她来说,到了这里,还不是如鱼得水?我自从看到昨夜她那一身简单的装束,心中便一直别别扭扭。

此时天色已经微明,太阳虽未升起,可它的微光已经让天边呈现出一片青色的天光。我没有吓到阿南。她的眼睛又在一闪一闪了,和东方刚刚跃起的启明星遥相呼应。我不知她此时心里在盘算着什么。

昨天她知道我烧了她的衣服后,再看我时,就一直用一种看怪物般的眼神。对此,我安之若素。

我心里总记得那城头之下,穿着露出花子破袄的小小身影。见识过她骗起人来的从容不迫。阿南那些简装、劲装、粗布衣裳,都是我的敌人。阿南穿着它们,万一我一个不注意,她就会改头换面,扮演成她想要的角色,一下子消失在人群之中。

我装做没看到阿南那沉闷中带着点嘲讽的脸色,先行上了马,又盯着她也爬上了马背,这才一声号令,领着一大队人策马急行。

我知道,船上那次伏击不成,第二次伏击很快会来,而最容易下手的就在这从润州到金陵的短短一段路上。

我们快骑急进,阿南骑着马紧紧跟随在我的身侧。我让我的人,重点把她围在我身边。这显然是从两方面加以考虑。

可阿南显然并不知道我的苦心。我斜眼看她,觉得她嘴角的嘲讽更明显了。不过她的确是无比的镇定。比我这个曾经多次在战场上厮杀的男人还要镇静。

润州到金陵,百余里地,快马不过一柱香的时间。所以当我们离开码头不多远就遇到伏击者时,我一点也没觉得惊讶。

那些人全都穿着黑衣,呼啸着从路边的山道上冲下来,数量不过百余人,他们没有战马,也没有蒙面,穿着样式各异的衣衫,看不出头领。却又不像是乱民。我只扫了一眼,就觉得这些人身上疑点颇多,可他们手中的钢刀却都是货真价真。

“跟紧我!”我只对阿南说了这一句话。好在此时还是我登基后的第三年。在我的亲卫中我还能选出忠心于我的死士。一旦兵器交接,他们能为我抵挡最猛烈的攻击。我只要盯紧我身边的阿南,其它什么都不用我来分心。我领着大部人马一口气冲出了十里,除了用耳朵辨识阿南有没有跟上来外,我不必分心与人厮杀。我以最快的速度脱身毫不恋战。相信没有人真的能阻拦我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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