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全集.com》第7/266页


“皇,皇上!”华太医大约没见过这样的情形,紧张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皇上保重!”他哀求的对我说。

“朕会的!”我咬着牙,摸着自己的项上人头,“我会小心的照顾好自己。”我当然要保重,我曾经看到的一切,我女儿和其它嫔妃的死,他们对着我尸体的笑,连同那寒冷的北风。都已经深深的刻在了我的心里,我会一点点向他们讨回公道。让他们这些害了我的人,死无葬身之地。

华太医不明就里,只是跪在那里汗出如浆。

我没有把自己奉献给华太医当作他验方的标本。虽然他看我腹有钩吻还好好的站在这里,十分的好奇。

我有很多事要做,许多事,得一件件来,我再也不会重蹈覆辙。但第一件,就是想去看看阿南。

我记得她住的冷宫,也记得这一年里我为了很多事迁怒于她,但我实在不记得她和我到底闹僵到了什么地步。

我努力想回忆起关于阿南的点点滴滴,可许多事情却变得十分模糊。我从来都没有了解过她。刚才猛然看到她蹲在御沟边时,居然有很陌生的感觉。十余年来,我从来没有好好看过阿南,从来也不知她的所思所想。若是以前,她做什么都不会进入我的眼里。若是我高兴,最多也就是漠然置之。若是我不高兴,她落在我的眼里,就全是迁怒的由头。

她那人,似乎总有些秘密,深深的藏着,不让人知道。做出来和事也常常出人意表。隐隐约约的,宫中有阿南是妖女的传闻。我只知道她总是让我不快,而且为的是说不上来的原因。

可现在不一样了,我很想知道那个我不了解的她。

我吩咐所有的人不许跟着我,我要一个人走走。此时天气刚过了正午,热浪却还是十分的猛烈。我穿着单衣,还是走了几步就止不住流汗。我的记忆混杂在一起,我好像每年也见不了几次阿南,可是对永巷的道路却又如此的熟悉。

这一次,我不知道多久没来永巷了,只不过它的破旧倒是没有出乎我的预料,当然,它若是不破旧倾颓,我也不会让阿南来住。

我有些心酸,阿南因为我,吃苦了。我希望现在还来得及,希望那些最可怕的事还没有发生。

永巷的尽头就是阿南住的长信宫。这还是前朝留下的宫殿,年久失修,早已没有了雕梁画栋。露在外面的的灰色椽子朽得厉害,屋子好像随时都会垮塌一样。可我知道,它和阿南一样,竟是坚实的挺立了十几年,虽然看起来病歪歪的,却比我这个昏君挺立得要长久。

院门开着,我信步走了进去。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细瘦的背影。她正背对着我,在墙脚处忙着什么。她比我想像的还瘦,单衫之下,都能看见肩胛的脊柱的突起。

我的脑子一下子乱了,这样的身体,她是怎么拖动那沉重板车的?我忘记了来看阿南的初衷,只会看着眼前的背影发呆。

一瞬间,我的眼睛又有些模糊。

可她那身影中也有一种灵巧活泼的风度在。而她那小小脊梁倔犟的躬着,有防备,也有坚定,我的心一动。

我故意在脚下弄出了一点响声。

她机警的回了头。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还是晚了!

她的额头上有一处新的伤疤,已经落了痂,此时露出一块粉色的嫩肉来,看起来十分的触目惊心。

我翕动了唇,却发不出一个音来。

我的错误已经铸下,还是晚了一步。她一定不原谅我了。

她张了一双惊疑的大眼看着我。

又看到这双眸子,一股热气从我的眼底冲了上来,鼻根也是又酸又涨。眼睛里一瞬间有些模糊的感觉。这双眼睛里,曾有过一滴为我而流下的眼泪。

我一下子喜欢上这双眼睛。阿南的眼睛!

她好像突然反应过来,在我面前笔直的摆正了姿势。她的面上有一阵局促,但很快镇定下来,眼睛垂了下去,慢慢的跪了下来,“修容楚司南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她的声音平淡疏远,好像不太情愿。

这让我记起,她原本是一位公主。

我向前跨了一步,拉她站了起来,才一触到她的肩,她的身体立刻绷得很紧。不用我拉,她自己站了起来,可仍然眼睛低垂着,不肯看我。

难道她非得等到我死了,对着我的头颅,才肯认真的看我一眼吗?

我定定的垂下头,看着眼前这个小东西。我以前从来没有好好看过她的容颜,此时细看,才发觉她的五官精致,肤质十分的细腻,齐刷刷的长睫毛覆着她苍白的小脸,脸上还有些没退去的稚气。只是她额头的伤疤过于显眼,破坏了这张小脸的精致美好。我的心要碎了。

她多大了?我心里算了算,她嫁我时是十四岁,一年后我登基,又过了两年,到现在她应该是十七了。可看她干瘪的身材,怎么看也没有十七岁。她太瘦了,这大约也是我的错。

我抬了几次手,终于让我的指尖接近了她的额头。她的贝齿扣住了下唇,眼睛越发低垂了。对我充满了戒备。可她那样子却是不打算向我屈服的模样。这倔强的小东西!

我现在想要对她好,却还没想好自己能做什么。也许是因为我经历了背叛,才觉得她的可贵。只可惜,我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人了。我已经没有了爱的力气。不过我想好了,虽然我不爱她,可我要给她快乐,让她高兴。

我记起了她这伤是怎么来的。是我在南方抓了一批反贼,在冯公的唆使下,已经决定要杀了。她突然闯进了我的御书房。我们很久没有见过面。她难得来找我这一次,就是为了忤逆我的意志。她与我争辩,操着她那软糯的南音。我一时气急,就将桌上的玉镇纸扔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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