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辅养妻日常》第123/130页


  李昊总不及她时间多,每天要读书,要练剑,还要处理东宫事务。到后来就变成了她一个人躬趴在床上孵蛋,最后她也实在趴不住了,便用汤婆子各四周偎着,过了半个月就一眼不眨的守着,终于叫她孵出两只小天鹅来。
  当她捧着两只鹅黄嫩嫩的绒毛小天鹅到李昊面前时,他看她的眼神,就仿佛在看能点石成金的神明一样。

☆、第96章 兵权

  那是她的小天鹅,陈保专派了两个婆子在天鹅房服侍,每每他俩去看的时候,便见那俩只小天鹅理直气壮摇摇晃晃,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一边一个婆子拿着棍子开道,生怕它们要受了旁的天鹅的欺侮。
  秋季天鹅南飞时,韩覃就在映辉庭相送。那两只小天鹅,是理想中的她与柏舟,跃跃而翔,果真如鲲鹏一般瑶翅而去。
  “瑶儿,我仍还需要你的怜悯。没有太后制挚,没有查恒,我把朝堂交给了唐牧,无论你想去那里,我都可以陪着你一起去。我不会缚着你的翅膀在这深宫里,若是你愿意,我陪你一起去你的龙头山,看你满山的樱桃和那龙眼般的清泉。”
  韩覃欠身,伸手自李昊手中接过那两只蛋一手捧着一个。她上辈子喜欢这些新奇玩艺儿,这辈子在龙头山那六年大鹅大鸭养多了,反而没了那种新鲜感。
  她问道:“庄姑娘可也替皇上孵过小天鹅?”
  那件事她在书里用了大段笔墨形容,只要唐牧看过,肯定会加以利用。
  李昊一声哂笑:“她是用汤婆子围着孵的,但是也许那两只蛋不好,一只都没有孵出来。”
  所以,庄箜瑶说:奴婢敬仰您,爱您,此生也不愿意与您分开。而韩鲲瑶会说,我可怜你,所以我要留下来陪着你。
  一连串的打击叫李昊觉得自己配不起任何人的崇拜,可他于这寂寞宫廷中,于连番的叛乱中,唯想要一份相互怜悯的爱和彼此相扶持的平淡生活。
  韩覃坐的如尊木塑泥胎的菩萨一般,每一下呼吸都牵扯着丝丝痛意。她将那两只蛋还给李昊,摇头道:“二郎,我已经嫁人了。”
  船稳泊于渡口,内侍们相帮着两人下了船。李昊一直将她带到了位于外皇城的东宫,在另一段时空中,她曾在这里生活了两年,而后移到内皇城,又生活了三年。无人住,这地方虽收拾的干净,却也极其冷清。
  韩覃站在门上,脚如陷于泥潭,摇头道:“皇上,我不要进这里面去。”
  她若走进去,只怕就真的心软,不能离开了。
  门内有鼓乐传出,接着两行宫婢捧出一套皇后的凤冠于礼服来。李昊自那件明黄色的大衫上拈起水滴形雕云龙纹的坠子,拇指搓了两搓道:“这是先帝丧的那一夜,我承诺给你的东西。若说我还有什么能值得你去爱,大约也只有这样一颗历经两世仍还虔诚的心。”
  先帝大行的那一夜,李昊自内皇城探完病回来。头一回见面貌脱形,苟延残喘的将死病人,吓的三魂扫二魂,非得要她伴着同床睡。那一夜他试两回,一回滑跌在门外,第二回终于寻到那癖径成了事。
  在那本《我与东宫》里,她写道:
  这两年侍奉东宫,一直以来我都是无所不至的。可今夜却总觉得他与往昔不同。
  在床上相对坐着,他吻上我的唇,舌间的甜意叫我心慌意乱。怎么办?他解了自己的衣服,捉我的手搭在自己肩上,我摸了摸,光滑,坚硬,略有些冰冷。
  我的心狂跳着,不能自抑的想靠近他,想拥抱他,我整颗心,整个人都是空的。
  他的眉眼也比往日更加好看,眉头微微的抖着,长长的睫毛轻颤着,我是多么爱这个人啊,爱他的眉眼,爱他唇齿间的气息,以及他胸膛上那微凉的热度。我伸舌头舔了舔他的睫毛,于是他将我压翻……
  *
  “瑶儿,你今天走不出这皇城的。”李昊道:“唐牧想要□□,为权衡之计不惜放你入宫来诱我答应他的请求。自古以来,皇权与相权是王朝的左右臂,互搏互争,只为看谁能执掌权利。
  我是这李家王朝的罪人,概因我改了祖制,让相权重新进入朝堂,继而削弱了皇权的统治力量。若唐牧要反,从此之后便是轻而易举……”
  韩覃打断李昊,断然道:“他不会反的,我敢保证他不会反。”
  李昊冷笑:“没有坐到那个位置上,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反。他自己都不敢保证,更何况你?”
  韩覃道:“当初皇上在东宫时还曾说过,世上并无品德十分完善,德性行兼好之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无论什么样的人,那怕鸡鸣狗盗之辈皆可用之,只取其长防其之短便可。若你果真疑唐牧而防不得其短,这个首辅之位,尽可以给朝中任何人。天下是你李家的,这一国的百姓都只听你一人号令,难道你到如今竟连他都挟制不得?”
  李昊以为韩覃到如今还不知道唐牧的真实身份,勾了勾唇角冷嗤一声道:“你可记得那一世的小年夜,我带你去唐牧府上的情景?”
  韩覃摇头:“不记得。”她上辈子是见过唐牧的,可如今对于他却全无影响,对于跟着李昊到唐府之后的事,也全然没有任何记忆。
  李昊道:“他也与我们一样,有着上辈子的记忆。甚至于思前想后,我不得不承认我自己的命运也是叫他改变的。所以,他救了我一命,同时夺去了我最爱的人。瑶儿,你觉得我该感谢他,还是该恨他,杀了他?”
  韩覃断然摇头,狠了心道:“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与我无关。既今天来了,我便跟上辈子的东宫说几句实话。当年之所以我会到您身边,是高太后与查恒派我去的。至于这座宫城,无论再活几世,我都不会想着再走进去看一眼。对于东宫那个人我并没有特别的感情。”
  李昊微眯着双眼,双眼皮深夹着长长的睫毛微颤,扬手,随即七八个清瘦利落十七八岁的年轻内侍跟了上来。他道:“送韩夫人入东宫!”
  “皇上!”陈启宇匆匆赶来,到了李昊面前一礼道:“启奏皇上,兵部来报,说蒙古兵五万骑兵叫左都督三十万兵马尽数歼灭。”
  这是喜报,李昊心下一喜,也就不怪这他扰了自己。陈启宇见皇上面有喜色,接着又奏道:“锦衣卫在城外搜到了一具尸体,因戴着金凤钗,慈宁宫的宫婢们也都指认是失踪多日的太后娘娘,您可要去看一看?”
  各地多的是不出三服嫡系封藩的王爷们。若是高太后逃出宫后到了那位王爷的封地,借机捣乱起兵,又是一场乱事。李昊不得不去亲自探望一番,扬手吩咐身边内侍道:“把韩夫人请入东宫好生照料,朕片刻即回。”
  韩覃看了陈启宇一眼,见他轻轻给自己眨了眨眼,也知是唐牧派他来的。否则高太后死了那么久,偏偏今天叫人翻出来。她摇头道:“等皇上来了臣妇再入东宫,如何?”
  李昊挥手道:“送韩夫人进去,好生看着,但凡有任何差迟,朕惟你们是问!”
  他见陈启宇仍还不肯走,冷眉问道:“难道陈都事不与朕一起去?”
  韩覃目送李昊与陈启宇离去。身后八个垂手而立的内侍,面无表情站在她身后,虽不言,却渐渐向她逼近。
  “夫人,进去吧!”韩覃抬头,见这老内侍是唐牧那眼线牛富,心下稍安,抬脚进了东宫。
  绕过琉璃转角影壁,她当年的步伐都清晰无比。
  她在书中写道:我去送药的时候,听闻东宫已经砸了三只碗,赶走了四个宫婢。我捧盘在眉心,拿出当年母亲哄着给我喂药时的样子哄他,他却要我做给他看……
  十三岁的韩鲲瑶本来只是准备学样给李昊看,却稀里糊涂喝掉了整碗药。李昊瘦高高的少年,猴在那正榻上,笑问道:“小丫头,苦不苦?”
  韩鲲瑶抿唇摇头:“一点都不苦!”她吐颗梅子出来放在掌心道:“瞧,苦味儿都叫它占了!”
  “那就好,本宫的汤药以后全由你一人喝掉!”李昊小手一挥,笑的极其开心。
  *
  韩覃转过影壁便不肯再往前走。八个内侍仍还在身后跟着,牛富上前道:“韩夫人,不如您跟着老奴一起到后殿歇坐片刻,喝点茶静等着皇上,如何?”
  要去后殿,那几个内侍自然不好再跟着。牛富带着韩覃到了后殿,绕过太液池,指着后门外道:“二爷在外头等着夫人,快去吧!”
  韩覃提裙一阵飞奔,在太液清波后那垂柳林中串行了许久,远远见唐牧在银作局廊房的墙下站着,飞奔过去扑入他怀中,哽声道:“二爷,快带我离开这个地方!”
  *
  出宫,一路快马飞奔到怡园后门上,唐牧勒马转身,巷外不远处,李昊仍还是那件青袍,手提长剑,身后是一重重的锦衣卫与御前带刀侍卫们,呈扇形将他环绕其中。他扬手,身后扔滚出来那内侍牛富,却是叫人捆成个球一样。
  “如今天下不姓查,却要改姓唐了。唐清臣,朕若不是彻查,竟不知道你还在朕的宫廷里,安插了眼线。”李昊提剑一步步走过来,指着唐牧道:“首辅唐牧,与锦衣卫原指挥使唐逸相勾结,谋杀太后,意图谋反,来人,将他给朕拿下!”
  府军齐齐压过来,唐牧松了韩覃,拍拍她的背道:“李昊这个人,你是想让他死,还是想让他活着?”
  韩覃哭笑不得:“二爷,我觉得咱俩今天能不能活着进怡园都还是个问题。至于他死或者活的问题,不该是咱们操心的事!”
  她话音才落就叫唐牧抱了起来。文臣不带兵器,唐牧抱着韩覃一步步往后退着,李昊带人步步相逼,提剑指着韩覃道:“瑶儿,你从他怀里下来,走到朕身边,那皇后的冠服,仍属于你。”
  韩覃不敢再看李昊,圈着唐牧的脖子问道:“这院子里,是否有你安排的伏兵?”
  唐牧道:“有。但是伏兵既出,我唐牧谋反的罪名就会被钉死,天下重新大乱,李家王朝要改姓陈了。”
  左都督陈疏如今集兵权在手,两个儿子一文一武,只要有唐牧相助,天下谋得一半。
  韩覃再回头,李昊仍还步步紧逼。她道:“你从两百年后回到如今,自己不必再担亡国的罪名,却要叫这王朝早二百年就结束它的寿命?”
  李昊忽而加快了步伐,身后的府军与锦衣卫直接快步跑了起来。唐牧仍还飞速往后退着:“娇娇,天下兴亡,王朝姓陈姓李又有什么关系。我此生再无所求,你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给别人的。”
  韩覃心中略略一暖,低声道:“二爷,我求你歇了那谋反的心,不要让陈叔叔带兵出来,好不好?”
  唐牧已经跑了起来:“娇娇,从李昊要你入宫开始,这王朝就不姓李了。”
  所以,他之所以同意让她入宫,也不过是为了要诱李昊出宫,要在怡园后院这巷子里捕杀他而已。
  韩覃狠挣开唐牧的手,从他怀中滑了下来:“你曾说过,要让普天下的士庶活的更好,如今为了争权夺利而罔顾天下百姓的安定幸福,重掀战乱,与查恒何异,与高瞻何异?”
  李昊所带的人已经全部进了巷子,只要身后阻截的迅速,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在这巷中屠杀上百号人,虽凶险,但也不算难事。陈卿缓缓开了后院门,却见唐牧扬手,闭上了眼睛。
  韩覃疾步往那巷子外走着,伸展双手叫道:“二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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