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娴作品集》第75/112页


  「我叫光蕙买酒来,我们一起喝酒好不好?」我向她提议。
  「好!我想喝酒。」迪之哭着说。
  光蕙很快便捧着两支香槟来。
  「这两支香槟很贵的。」光蕙依依不舍。
  「用来庆祝分手最好!」迪之抢过香槟。
  我站在阳台上喝第一杯香槟,向天空说:「爱情万岁!」
  阳台下,一辆红色法拉利跑车戛然而止,一双男女走下车,女的那个是乐姬,他们好象正在争执。
  「你们快来看看。」我把迪之和光蕙叫到阳台上。
  那个男人看来有三十多岁,衣履光鲜,乐姬穿着一件白色外套,一条粉红色迷你裙,展露她最引以为傲的一双玉腿。他们正在吵架,我听不到他们吵什么,那个男人好象发很大脾气,他们吵了一阵子,男人要上车,乐姬拉着他,男人坚持要上车,乐姬在哭,男人甩开她,上车后,更把她的皮包抛出车外。乐姬用身体把车子挡住,那个男人竟然开车离去,乐姬可怜兮兮地拾起地上的皮包。
  「她也有今天。」迪之笑说。
  「那个男人,我好象在一本财经杂志上见过他的照片。」光蕙说。
  「乐姬的男朋友一定非富则贵,否则,便是很有名气。」我说,「林方文是个例外。」
  「征服林方文有满足感嘛!」光蕙说。
  「来!我们为乐姬给男人抛弃庆祝!」迪之把一瓶香槟倒在街上。
  「这瓶香槟很贵的!」光蕙制止她。
  香槟象一阵雨洒在乐姬身上,她抬头看看是谁的恶作剧。
  「Hi!」迪之向她扬手。
  我和光蕙拉着迪之飞奔回屋里,三个人倒在地上大笑。
  「你猜她知道是我们吗?」迪之问。
  「这里是十五楼,她认得我们才怪!」光蕙说。
  「我爱死这个阳台了!」我说。
  若不是那个阳台,我不会看到象乐姬这种战无不胜的女子,竟然向一个男人乞怜,她也不过如此吧?多么不可一世的女子,在爱情或物质面前,还是要低头。
  迪之和田宏的分手很简单。一天,她乘着田宏不在家,回去收拾自己的东西,离开的时候,把他和那个新欢手牵手的亲密合照用胶水黏在大门上。
  那天之后,田宏没有找她,曾经多么缠绵的两个人,就这样平淡地分手。分手后的迪之,反而开心了很多。田宏有三个月没有碰她,那三个月的煎熬,比分手更难受,我们只是接受不了突如其来的分手。
  九二年的夏天来了,只有光蕙仍然陶醉在恋爱中,然而每个星期,她都会跟何明翰吵一次架,然后他们又好象爱得更紧要。那也许是三角关系最吸引的地方吧。
  迪之提议去南丫岛游泳。
  「很久没有见过邓初发。」
  「你通常是失恋才想起他。」我揶揄她。
  「他是我第一个男人,他有义务照顾我啊。」迪之理直气壮地说。
  邓初发在码头接我们,他的样子和以前没有多大分别。他在南丫岛做些度假屋的生意。他除了没有出息之外,人倒是很好。我记得他从前对迪之说过,会参加奥运,有些男人,总是在女人面前才有梦想。
  邓初发弄来三只风帆,在沙滩上教我们玩风帆。我跟徐起飞也玩过几次风帆,迪之技术最好,早已驶到海中心,光蕙从未玩过,频频掉到水里,邓初发忙着照顾她。
  那天的风很大,我拉着帆,很快便乘风而去。我的风帆离岸越来越远,我看不见邓初发,也看不见迪之,我开始有些害怕,想转变航道回去沙滩。天上突然乌云密布,海水汹涌,风越来越大,把我吹得东歪西倒。
  我从来没试过那么惶恐,那一刻,死亡和我已经很接近。我还没有听过林方文说「我爱你」,如果那样死去,我很不甘心。
  邓初发和迪之驾着快艇来找我。邓初发把我抱住。
  我不停地颤抖。
  迪之脱下外套让我穿上:「现在没事了,在海上漂流的时候,你想些什么?」
  「男人。」我说。
  「我知道。是哪一个男人?徐起飞还是林方文?」
  我苦笑。
  「是不是林方文?想他也应该,万一你刚才死在海上,能替你写一首动人挽歌的,只有林方文。」
  「你已经想到挽歌了?我叫他预先替你写一首。」我气她。
  「我的挽歌?我的挽歌一定是一首怨曲,一个女人,不断遇上坏男人。」
  邓初发怜惜地望着她。
  「邓初发是好男人。」我说。
  「是的,除了他。」
  邓初发苦笑,他象一个多情船夫。生于这么简单的小岛上,终日与海为伍,他大抵不会理解人间有复杂的感情。
  离开南丫岛之后两天,迪之做了一件令我很意外的事。
  「我跟林方文吃过饭。」她告诉我。
  「他好吗?」
  「还是老样子,男人的改变从来不会比女人厉害。我告诉他,你已经跟徐起飞分手。他还是很爱你。」
  「他不会这样说。」
  「是我看出来的。」
  「林方文不是一个可以付托终生的男人。」我说。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窝囊的?有什么是一生一世的?你要是只想找一个付托终生的男人,便会选择徐起飞。」
  迪之说得好,如果我想找一个托付终生的男人,便不会放弃徐起飞。问题是我想跟林方文一生一世,却怕他办不到。我不想再用痛苦换取短暂欢愉。
  「我把你的地址电话给了林方文,他应该会找你的,那时你才拒绝他。」
  林方文没有找我,我太了解他,他不会求我的。他已破例求过我一次,那次我拒绝了,他决不会再求我,而我也不会求他。
  夏天过去了,到了秋天,我接到林方文的电话,他来迟了整整一季。
  「你有空吗?」他的声音有点不对劲。
  「有空。你在哪里?」
  「我在附近,我来找你好吗?」
  「好。」
  我飞奔去洗澡,以最短时间使自己看来容光焕发。
  林方文到了。
  我们没有说过什么客套话,好象一对很久没有见面的朋友。
  「这个地方很好。」他开腔。
  「只有三百多尺。」
  「有一个阳台。」他走到阳台上。
  我没有告诉他,我为了那个阳台,才买下那间屋,我一直怀念他家里的阳台。
  「你还是住在尖沙咀吗?」我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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