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窗幽记全集.net》第1/4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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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窗幽记

《小窗幽记》,一名醉古堂剑扫,十二卷,格言警句类小品文。一说是明人陈继儒撰。陈继儒(1558-1639),字仲醇,号眉公,又号麋公,松江华亭人。诸生,隐居昆山之阳,后筑室东佘山,杜门著述。工诗能文,书法苏米,兼能绘事,名重一时。屡奉诏征用,皆以疾辞。其所作“或刺取琐言僻事,诠次成书,远近竞相购写”。今存著,除《小窗幽记》外,尚有《见闻录》、《六合同春》、《陈眉公诗余》、《虎荟》、《眉公杂著》等。另一说是明代陆绍珩所著(约1624年前后在世):生平不详。明天启年间曾流寓北京,编撰有《醉古堂剑扫》。
  全书始于“醒”,终于“倩”,虽混迹尘中,却高视物外;在对浇漓世风的批判中,透露出哲人式的冷隽,其格言玲珑剔透,短小精美,促人警省,益人心智。它自问世以来,不胫而走,一再为读者所关注,其蕴藏的文化魅力,正越来越为广大读者所认识。



卷一 集醒


  食中山之酒,一醉千日。今世之昏昏逐逐,无一日不醉,无一人不醉,趋名者醉于朝,趋利者醉于野,豪者醉于声色车马,而天下竟为昏迷不醒之天下矣,安得一服清凉散,人人解酲,集醒第一。

  倚才高而玩世,背后须防射影之虫;饰厚貌以欺人,面前恐有照胆之镜。

  怪小人之颠倒豪杰,不知惯颠倒方为小人;惜吾辈之受世折磨,不知惟折磨乃见吾辈。

  花繁柳密处,拨得开,才是手段;风狂雨急时,立得定,方见脚根。

  澹泊之守,须从秾艳场中试来;镇定之操,还向纷纭境上勘过。

  市恩不如报德之为厚,要誉不如逃名之为适,矫情不如直节之为真。

  使人有面前之誉,不若使人无背后之毁;使人有乍交之欢,不若使人无久处之厌。

  攻人之恶毋太严,要思其堪受;教人以善莫过高,当原其可从。

  不近人情,举世皆畏途;不察物情,一生俱梦境。

  遇嘿嘿不语之士,切莫输心;见悻悻自好之徒,应须防口。

  结缨整冠之态,勿以施之焦头烂额之时;绳趋尺步之规,勿以用之救死扶伤之日。

  议事者身在事外,宜悉利害之情;任事者身居事中,当忘利害之虑。

  俭,美德也,过则为悭吝,为鄙啬,反伤雅道;让,懿行也,过则为足恭,为曲谨,多出机心。

  藏巧于拙,用晦而明,寓清于浊,以屈为伸。

  彼无望德,此无示恩,穷交所以能长;望不胜奢,欲不胜餍,利交所以必忤。

  怨因德彰,故使人德我,不若德怨之两忘;仇因恩立,故使人知恩,不若恩仇之俱泯。

  天薄我福,吾厚吾德以迓之;天劳我形,吾逸吾心以补之;天阨我遇,吾亨吾道以通之。

  澹泊之士,必为秾艳者所疑;检饰之人,必为放肆者所忌。

  事穷势蹙之人,当原其初心;功成行满之士,要观其末路。

  好丑心太明,则物不契;贤愚心太明,则人不亲。须是内精明,而外浑厚,使好丑两得其平,贤愚共受其益,才是生成的德量。

  好辩以招尤,不若讱默以怡性;广交以延誉,不若索居以自全;厚费以多营,不若省事以守俭;逞能以受妒,不若韬精以示拙。

  费千金而结纳贤豪,孰若倾半瓢之粟以济饥饿;构千楹而招徕宾客,孰若葺数椽之茅以庇孤寒。

  恩不论多寡,当厄的壶浆,得死力之酬;怨不在浅深,伤心的杯羹,召亡国之祸。

  仕途虽赫奕,常思林下的风味,则权势之念自轻;世途虽纷华,常思泉下的光景,则利欲之心自淡。

  居盈满者,如水之将溢未溢,切忌再加一滴;处危急者,如木之将折未折,切忌再加一搦。

  了心自了事,犹根拔而草不生;逃世不逃名,似膻存而蚋还集。

  情最难久,故多情人必至寡情;性自有常,故任性人终不失性。

  才子安心草舍者,足登玉堂;佳人适意蓬门者,堪贮金屋。

  喜传语者,不可与语。好议事者,不可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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