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嫁全集出书版完结》第11/113页


秦爷抬头望天,绝望的闭上眼睛,眼角落下泪来:“霍时英,老子是欠你的吗?我是你爹啊?你就这么离不得我?”

霍时英的语气依然冰冷:“十二岁,我第一次出关巡逻就遇到羌人,全队二百人几乎全死光了,没死的也全跑了,你半夜回来从死人堆里把我扒了出来。十六岁,我们出关去做斥候,回来的时候我掉进了狼窝里,摔断了腿,几头狼围着要吃我,本来你可以跑,可你跑了却又冲了回来,杀了头狼,自己也差点死了,马被狼咬死了,你背着我走了整整七天还剩下一口气拖着我回了卢龙寨。十七岁,我们被围在卢龙寨外七十里的斩马坡,我身负重伤,援军迟迟不到,我们没水没粮,被围十七天,到最后我高烧昏迷,每每饥渴难耐之际总有温水送到嘴边,你跟我说是马血,我装不知道,心里却清楚马肉的吃完了哪里还有马血,那是你的血,我靠着喝你的血活了下来。这些事我爹从来没为我干过。”

秦爷扭曲着一张脸听完,吼道:“你既然还记着老子救过你那么多次,为啥就不能放了我一回?”

霍时英拍拍他肩,冷漠的说:“算是我徇一回私,后面的仗不知会有多艰苦,放你走了我怕你死于乱局之中,不放你在身边我心里不安,我不安就打不好仗,你也不要再想着跑,我会让卫放他们分出人手来,势必安排好你的母亲。”说完她回身一喝:“李成青,你给我看好他,他若跑了我为你是问。”接着她毫不留情的把秦爷往她师傅怀里一搡,再不理会他。

霍时英处理完秦爷,回过头来卫放,卢齐他们已经整军完毕。

霍时英对卫放和卢齐交代完秦爷的事情就没对他们说多余的话,她带了他们两年知道他们有本事活着逃出生天,她把冯峥叫道跟前,然后把小六推道他身边说:“这是我霍家的家生奴才,这孩子从生下来就是为我培养的,他还小,以后的路还长,拜托冯守御帮我把他活着带出去。”

冯峥用惯常冷漠的眼神看着霍时英,然后说:“你说的责任我懂,我不会不管六百人的死活寻死的,你不用特意把这孩子托给我。”

霍时英笑笑拱手道:“拜托冯守御了。”

小六很乖的站在冯峥旁边,什么也不说,他懂,他这个时候还跟着霍时英是给她拖后腿。冯峥对霍时英说:“都尉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要是没有我们就要走了。”

“稍等一下。”霍时英转回身朝着身后的六个红巾大汉伸出手,不客气的说:“有钱吗?有的都拿出来。”

几个大汉由霍时英她师傅李成青带头,老老实实的从怀里摸出钱来,霍时英收拢过来有几十两的碎银,还有两张五十两的银票,她全部塞给小六:“拿着,大将军的兵马你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追的上,羌人一入关就是乱世了,路上拿钱能换些吃的。”

小六一阵手足无措,小脸憋得通红,眼里憋着一泡眼泪磕磕巴巴的推着霍时英的手:“都,都尉,小六,有,有钱,您自己留着。”

小六哪里推得过霍时英,霍时英手腕一翻就把一把零碎银子和银票塞进了他怀里,然后拍拍他的肩膀挥挥手说:“走吧。”

冯峥转身就往自己队伍走去,卢齐,卫放各自给她行了一礼齐声道:“都尉保重。”然后也毫不拖泥带水的走了。

小六一步三回头,眼泪终于没憋住掉了下来,霍时英转身一喝:“上马!”两百士兵,豁然蹬马,动作整齐划一。

两百骑兵目送着一千多兵甲卷起一道烟尘,穿过长街,穿过整个嘉定关最后终于消失在视线里。

霍时英在马上与王城守道别:“我们走后王城守有何打算。”

老人布满风霜的脸上笑得温和:“都尉放心,老夫虽老迈也必定会坚守到最后一人,定会为都尉拖到最后一刻。”

霍时英蹙眉道:“王老,羌人势大,你就开了城门吧,暂且忍得一时,等我们再回来。”

老城守但笑不语,拱手向霍时英行了一礼,然后后退站到了一边。

霍时英知道再劝无用,打马奔驰而去,隆隆的马蹄声中一个苍老的声音振声高呼:“望郡主来年祭祖之时,给老将军带个话,我王守业下辈子还给他老人家牵马。”

霍时英回头的瞬间,一个老迈的身体再次躬身深深的弯向地面,一直到她再也看不见都没有起身,王守业的官阶比她大,他这个礼是行给她祖父的,她代表霍家受了他这一礼,王守业年轻时为她的祖父牵过马,十七岁参军,驻守边关四十余载,最后竟是要埋骨边关。

八月初八嘉定关破,城守王守业带领五十位残兵死战到最后一刻,终以身殉国。

霍时英带领两百骑兵断后,被破了嘉定关一路追上来的羌人堵上,霍时英在山路上和羌人打了一个小伏击,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带领残兵逃入荒山,和羌人在崇山峻岭里打了半个月的游击,直到弹尽粮绝,跟着她的两百士兵几乎全军覆没。最后一次遭遇战中,她带着的六个护卫和秦川跳进了横江。

横江是横穿整个中原的渭水一支支流,他们一路向南被冲出两百里,等他们上了岸已经出了凉州府了,几个人身无分文,混在流民里几经周折一路走到渭水江畔,等他们几个人在渭水的江北一路彪悍的横刀杀过羌人军营,冲到江对岸的时候已经距他们离开卢龙寨整整过去两个月了。

而这时羌人大军一路横扫过半个中原,和中原大军对持在渭水两岸。

02

十月初,渭水南岸,隔江几里的城外,一个地势较高的土坡上,一青袍书生面江负手而立,他面容精致而带着几分刚毅,身材修长,江风凛冽,他的衣衫在风中飞扬,此处临江面水,远观如一幅山水画,画中人有洒脱飘逸之姿,背影的线条却有僵硬沉重,无端为他染上了几分忧郁之色。

对面江畔军帐林立,黑旗飞舞,阵阵马奔,人啸之声随风传来,肃杀之气沉沉压抑而至。

韩棠面江莅临,心下沉重:“羌人军纪严明,人马彪悍,两月之中一半疆土沦丧,国之危矣,百姓苦矣。”

“老爷,进城吧。”书童走近前来招呼韩棠。

韩棠沉默半晌,转过身来,任由书童为他围上棉斗篷,往坡下走去,一辆乌棚马车停在路边,他蹬车,车轮辘轳而动向着扬州城而去。

韩棠其人,出身寒士家庭,凉州分宜县人,是燕朝嘉熙二十三年二甲进士,高中时年仅十八岁,后入翰林院,授翰林院编修,时三年升任翰林院侍读学士,再三年又升任光禄寺卿,此后新帝登基,一路平顺,历经两朝,官运昌隆,可谓年少有为。

景德三年秋,韩棠忽然接到圣旨,被任命为凉州巡察使,即刻启程,韩棠出京之前,朝中已经接到凉州府沦陷的战报,但皇命依然如故,凉州府已在羌人铁蹄之下,韩棠不知道他这个巡察使到底去巡查什么,深夜造访丞相,当朝两朝元老的韩丞相给了他两句话:“历来巡察使,巡视的都是人,关地有何事?”还有一句就是:“皇上要听的是实话,你今后是入阁拜相,还是六部徘徊端看你此番作为,望你能好自为之!”

韩棠连日出京,此时渭水以北兖州大部疆土沦陷,官道上南逃的贵族百姓成山成海,他被拥堵在路上,等他赶到扬州时已是羌人横刀渭水江畔形成对峙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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