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无情》第170/203页


然后她转脸向唐烈香叱道:"你居然破了誓,自行进入这院子来,又跟这男子接近过,还让他看了你的身子,你可记得我们的门规?你可知道下场后果?"
第六章 金风古意温晚情

唐乃子动了一下手,牵动了什么体内的隐疾似的,呛咳了起来,法令纹更是深了。
唐烈香眼睛震了震,伸手扶她,"奶奶",叫了一声,却几乎没落下泪来。
她委屈。
但没有抗辩。
她不忿。
但只有服从。
无情在气愤中发现她逆来顺受的神色,忽然憬悟了一个疑惧:
他自与唐烈香相见以来,见过她喜,见过她笑,见过她嗔,见过她忿,见过她调皮,也见过她厌倦,甚至也见过她忧郁,但从未见过她惊惧,更没见过她伤心过。
更何况是欲泪。
他一看在眼里,心头也起了一阵酸痛,心里的火似给冰雪浇熄了一大半,也在此时,追命忽尔"飘"到他身边。
"大师兄。"
追命低底唤了他一声。
别忘了,这时候的追命,是挨了一巴掌的追命。
他笑嘻嘻的飘了过来,笑嘻嘻的趋近无情,笑嘻嘻的凑近无情的耳畔,他还未说话,无情已抢先道:
"那婆娘忒也无理!可伤着三师弟了?"
追命依然笑眯眯,但把语音压得很低,一面抚着脸涎笑道:"是打的很痛!雪雪......现在还痛的紧。"
无情斜睨过去,只见追命脸上已开始红肿了一大块,心中那股火又冒升了起来。
追命依然笑嘻嘻的道:"痛是痛,不过没有下杀手。大师兄知道的,我别的都不如您,但轻功喝酒反应都还行,但她老人家那么一掠过来,我连避都避不了,闪都闪不开。我觉得这位'唐老奶奶'的暗器,就是她自己。一个人能把自己化作一道'暗器',武功可不是盖的。你还是不予与之动手为妙。"
这时际,"气量王"长孙飞虹正与其他两人吩咐些事,而多指头陀则向任劳、任怨和黑衣杀手申斥着,唐烈香见母亲呛咳,强忍伤毒翻腾,挨过去说些体贴话,大概是想劝娘息怒。
三鞭却已死了。
人走茶凉,人去灯灭,更何况是三鞭这种人,恶贯满刑,丧命也无人同情,死了便无人理会。
--就算有人料理,"理"的恐怕不是他的"遗体",而是他的"遗物"。
不过,"凄凉王"在,像任怨这种人,纵有十个胆子,也不敢随便造次。
金风细细,这满目苍凉的贵介汉子,站在庭中,竟有一种莫名的古风,像秋夜一般温凉着晚情。
无情回应道:"就算她武功高,也不能说打人就打人。"
他既为追命不平。
也为唐烈香不忿。
追命依然笑眯眯的道:"你说的是。不过,你别忘了,这位唐姑娘,是她的女儿。"
说完了这句,他就笑嘻嘻的,脸颊上一直肿了起来,他也一直等无情反应。
这次,无情很有点不解:"是的。但对女儿也不能说打就打--她又没有做错。"
言下之意,是对他的眼睛也不能说挖便挖--他又没有"看错"。
追命知道他还不懂。
(这个大师兄智能天纵,运计有如神助,心思缜密,但毕竟对于人情世故、江湖礼俗,还是稍欠经验。)
他笑嘻嘻的说下去:"你也别忘了,这位当代的'唐老奶奶'继承人,就是仇姑娘,不,唐姑娘的娘。"
其实,他是把话再说了一次。
他虽然笑得贼贼的,但语意还是极其郑重的,要不然,他也无须再说第一次。
说完了,他看着无情。
无情也看着他。
"如果你对唐姑娘印象好,你第一个要讨好的,恐怕还不是唐小姑娘,而是,嘿嘿......"追命笑着抚那发肿的腮帮子:"我还要再说下去吗?哎唷,雪......好疼!"
无情忽然明白了。
顿悟了。
追命当然不会捱痛过来尽说些废话,还为一个刚刮过他耳光的妇人说好话。
他的话一定有份量。
一定有可听取的价值。
无情这下可明白了追命的好意了。
--难怪三师弟会哑忍这一记耳光。
却听唐乃子向唐烈香叱道:"你跨过这院子来,教老身怎么跟蔡少保交待?我们毁诺在先,谁还会收留我们?我们相依为命,颠沛天涯,为的是什么?总有一天,我们会杀回唐家堡,拿回我们应得的,本就是属于我的东西。难道你今天就忘了唐家的规矩么?他的眼,不挖可不行!要嘛,我就没有了你这个女......你这孙女,不然,我就只有杀了他!我看他也不太坏,而且不是正常俗汉,我不杀,已是很宽容的了,你已允诺了少保大人,老身也许下生死之诺,难道你还要嫁给这个废人不成!?
然后她转身向无情喝道:"姓盛的小字,你自己动手,还是由阿香动手,或是由老身下手!?"
无情看"唐老奶奶",脸色发青。
--他觉得这女人不但不可理喻,而且简直凶悍、残忍。
(却不知她怎么会生出那么美丽温柔的女儿来!)
却听追命在一旁边摸腮边咕哝道:"忍耐--忍耐--为将来--"
唐乃子见无情一脸不服气的盯着她,她嘴儿一歪,,呼了一口气,道:"还是要阿香动手挖你才甘心?"
追命抚腮在无情身畔哼哼唧唧的说,"放松......放松......放轻松......"
无情一鼓气就要说话,追命见势不妙,又扯了扯他的衣襟,低声道:"为将来~~~~为唐姑娘~~~~往好的想~~~~"
无情忽然一口气泻了。
他"垮"了下来。
他刚才是为了遮挡着仇烈香穿回衣衫,这才挺着,但挺到现在,再也挺不住了,咕溜一声从马身滑了下来,幸好追命一把挽扶着,只脸色愈来愈青。
唐乃子一扬首,下颔稍抬,系好了腰畔的二胡,边哼道:"我看你脸色,也是中了毒,不然就患了隐病......是不是反正活不耐烦了,要老身成全你?"
无情憋了好久,终于发话了:"你......你......"
唐乃子一挺胸,一叉腰,"我怎样?你能怎样?"
这一回,不但追命忧心怔忪,连仇烈香一颗心也几乎飞出了口腔。
他们都知道无情很"硬"。
性子很硬。
甚至很犟。
很牛。
--如果是牛,绝对还不是普通驯服的耕牛、泥牛,而是千年雪山上的古老牦牛,风沙大漠里的孤独犟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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