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无情》第18/203页


  那就是因为他撞见了一件事。
  那是前一天的午后......
  大雪纷飞中。
  他因为太冷,窝在灵堂那儿睡着了。可是,忽闻'咔嚓'一声,一盏长生牌前的油灯垮了下来,油泼了桌了,火苗子几乎就要点燃烧开来了。
  阿丙毕竟年青。
  省觉得快。
  他连忙用烂地布掩灭了火苗,还烫了一下手指,他吃痛之下,忙把手指放到嘴边吸啜,这时候,一抬头,往窗口望去,就发现义庄的后门敞开着。
  阿拉伯就在院子内。
  雪正下着,那么冷的天气,他出来干吗?
  再仔细看,阿拉伯干枯如鹰爪子的手里,颤颤哆哆的拿着些什么东西。
  忽然,绯影一闪,一个人闪了进来。
  那是一个身形伛偻的老婆婆。
  这老婆婆所着的衣服,却是绯红色的,乍看,还以为那一树桃花提早开了,花仙子飘了下来。
    ●
  的确,那老太婆的动作很快,很利落,甚至很敏捷。
  怎么说,她都不像是老太婆。
  她还穿著绯红色的衣服,正在接收阿拉伯递给她的东西。
  --那是啥东西?阿丙可看不清楚。
  但远远看去,那老婆婆的确是皱纹满面,身形佝偻,这一点肯定没有错。
  这样看了一眼,阿丙的妒火,轰的一声,冲击了脑海,燃烧了起来。
  他目睹了:
  阿拉伯把东西交给了那粉红色的老太婆!
  --他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见阿拉伯那么冒风冒寒,很慎重甚至很虔诚的样子,那么,可以推断是的,那是极其名贵、重要的事物。
  阿拉伯然后交了给老婆子!
  --而不是交给他!
  说什么,他都是阿拉伯伯的子侄啊!
  这一下子,不只是嫉,还升起了恨。
  恨易生难平。
  平生久恨恨未消。
  有些人只敢爱,不敢恨,不是他没有恨意,找不到恨的对象,而是恨比爱久远,任由生恨,非报仇、杀戮不能消弭,一旦恨的高度达到了仇杀,深度抵达了报复,那么,恨的人也得不到快乐。
  毕竟,报仇是太辛苦了。
  人,本来就是应该多记恩义少记仇的。
  但人往往知的是一回事,做的又是另一回事。
  --竟把贵重物品交予外人而不交给他......
  这一点,使阿丙从嫉,转成了恨。
  何况,在这鸟不飞、鸡不叫、狗不拉矢、鹅不下蛋、马会找不着尾巴的烂地段,阿拉伯年纪老迈,却居然有'红粉'知音,而自己血气方刚,却仍孤枕寒被,一念及此,想到可能在他未来此地之前,阿拉伯早有人相伴,阿丙更是嫉火遭了恨烧。
  就这时候,隔风越雪的,那粉红色的老太婆似乎警觉性很高,往他那儿望了一眼。
  虽隔得如斯遥远,阿丙仍觉如遭针刺,不觉把脖子一缩,头一矮,奇怪的是,那眼神是极其凌厉、冷冽的,但一旦接触上了,却好像热火、烈酒一样,从眼瞳直灌入喉头,甚至有点醉的错觉,整个人,像徜徉在温泉中,很舒泰的感觉。
  这时候,只见那粉红色的老太婆,迅速跟阿拉伯说了几句话。
  阿拉伯回望了一眼,也说了几句,看样子,很是诚惶诚恐。
  再望时,老婆婆已然不见。
  门扉似掩未掩。
  雪无痕印。
  只有阿拉伯,犹拢双手于袖中,怔怔看着石阶,不知在想着什么,但颤哆剧烈,连隔得老远的阿丙也知道他冷。
  就在那时候,他决定出卖阿拉伯。
  再无顾碍。
  再不置疑。

第二章 再见:是真的能再见吗?

  告密之后,陈鹰得、陈自陈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
  然后,他们找了两个衙差,把正在修坟的阿拉老汉,押了回来。
  '三陈'那一回入天涯义庄,带了四名衙差;这些衙役,一直跟在陈自陈、陈鹰得手下做事,有一对儿是胞兄弟,就叫'干干'、'恼恼',另外两个,一个叫阿废,一个叫阿吠。
  这几人都是当地六扇门的老手,也是好手。
  干干和恼恼是从外县调了过来,而阿吠、阿废则跟从'猛鹫神叟'和'生龙活虎'已经多年,很受'三陈'重用。
  阿拉老汉看到两名捕役过来找他,长叹一声,扔了锄头,说:'等我一下。'然后,他就在那坟前上一柱香,拜了三拜,喃喃对着墓碑禀了几句话,这才跟两名捕役回灵堂那儿走。不消片刻,风雪已将那柱残香扑灭打熄,歪到荒坟那边去了。
    ●
  听到这里,无情眉心一蹙,问:'慢。'
  是铁手一直询问阿丙有关告密的过程,然后,又追查是谁把阿拉老汉押回来受审的,才讲到这里,无情忽然打了个岔。
  铁手心里思忖:是不是自己的问题里,有了什么遗漏?却听无情问道:'去押阿拉老汉回来的,是什么人?'
  陈鹰得鹰鹫似的锐目,闪动着奇光,笑道:'成捕头莫急,早知道你们办案精明,一丝不苟,人都一齐来了,一个也没少,还多了一个。'
  他拍了拍手,走进五个役差来。这五个人一直都是随'三陈'进入天涯义冢的,只不过到了灵堂后,他们就各自散开,有的翻翻席子,有的捅捅坑子,有的还索性攀上了屋脊,翻翻瓦子。
  --好像,还有什么东西遗漏在某处,非要翻出来不甘心。
  不过,那怕他们正上穷碧落下黄泉、动手动脚找东西,但陈鹰得一拍掌,他们还是立时自各处进来了。
  有的堂堂正正的从大门进来。
  有的则从后门溜了进来。
  有两个则从窗口。
  人飘了进来,像猫的爪子,连雪花也不及随之而入。
  还有一个则揭开几块瓦面,轻飘飘的闪了下来。
  像一张落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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