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无情》第188/203页


但征战催人老。
开始皇上也不想诸葛先生在这风声鹤唳的情势下离开皇城,可是,江南有朱勔指明要诸葛赴援,宫中有童贯催促,朝里有蔡京说动了赵佶,诸葛想不走这一趟也庶几难矣。
到了江南,诸葛始知这是一个困局。
以朝廷大军,必能攻克民变。
变民必然覆没。
他们穷困、贫病,既缺乏武器,也无足够的粮草,连行军布阵之法,也毫无经验。
甚至可以说是:
这只是乱民。
不是叛军。
可是诸葛和哥舒懒残就觑出一个死结:
乱军易敉。
民变却难以扑灭。
--因为民心尽失。
这些乱民正是因为贪官、穷困,已到了极致,卖儿鬻女,却无法活命,他们才会叛变、作乱、攻城掠池的。
宋军要歼灭他们,简直是虎入羊群,太轻而易举了。
可是,杀了一处,另一处民变又生;平了一地,另一地民乱又起。
因为祸源并无消失。
而且还变本加厉。
那就是:
官逼民反。
杀戮解决不了民变。
武力镇压不了民心。
只要祸因仍在,杀了千人有万人,平了一地乱一城。
祸源就是朱勔、梁师成这些窥伺皇上,渔肉百姓,揣摩上意的谀佞之徒,他们取得皇帝信任之后,就倚仗所授所赐的权威、官衔,在民间大肆搜刮,残民以虐,祸害天下,使哀鸿遍野,生灵涂炭,国家物赀,尽为一空。
是以人民活不下去了,只好造反。
但这种乱民并没有强大的后盾与实力,又彼此对消,并未联结,乡军、蕃兵,要平各路零星民变本易如反掌,可是,这些自朝廷派来的军队将领,多只会吃吃喝喝,酒囊饭袋之辈,他们只会奉旨南下,趁机搜刮劫掠,比盗寇尚且不如,所以,不是临战畏缩,就是不战而逃,甚至是反而给乱民灭了。纵有成功敉平乱民的,但烧杀劫掠太甚,又激起另一次民变,终于招架不住,给愤怒的乱民击溃。
是以,他们才向朝廷求助。
这回是童贯带队,更无军纪,但诸葛等人,在其帐中,很快便看出这样下去,以暴易暴,不是办法。
是以,他很快就建立得赵佶认可发布天下严格的"敉乱徼诏":只要乱民马上放下武器,不再作乱,过往不究,而且会惩处造成民变的贪渎官员,以及协助难民重整家园,在予以宽免期限过后,仍不自首归顺者,定予剿灭,决不容情。
开始,童贯、朱勔、梁师成等,确畏民变愈演愈烈,他们自身难保,也的确采纳听信诸葛所议,善待良民,归还财物,不究其咎,而且也意思意思的惩罚了几个***劣迹的官吏。
于是,变乱迅速平息。
但民变一旦平定,童贯、朱勔等贪官又故态复炽,还更加残暴贪婪,并将已复籍、缴械、投诚的叛民,一一处死,甚至全家灭籍,并藉此侵占良田,劫夺妇女,劫掠财物,江南本富庶之地,几成十室九空,于是,死灰复炽,民不可活,只有再叛。
乱局频生。
再难扑灭。

第二章 无所谓与无所畏

这样一来,民变愈演愈烈,一发尚可敉定,再发却不可收拾。
对诸葛小花而言,这一仗也让他身心俱疲。
"疲"不仅是在征战中"疲于奔命",更"心焦力疲"的是:他本身是来恢复江南安靖,安抚百姓,阻止杀戮的,可是这样一来,他打胜了仗,也只误了苍生,让逼反的民枉遭屠宰,反而更令他心生愧咎;要是任由变乱滋生,宋稷不保,而他未尽力保家卫国,也一样会遭受重责追究,只怕也祸亡不日。
所以,他胜也不是,输亦不可。
这种仗打得最苦。
最折腾人。
最疲。
世上最令能人心力交瘁、身心俱疲的,不是忙碌,不是负重责,也不是打了败仗--而是一直消磨在毫无意义、违反性情的事情上。
在那个时代里,把能出任大事的官贬谪南隅,流放北荒,做些芝麻绿豆徒劳无功的小吏,或把能退敌善战的将军,解甲归田,终生不用,甚至疑其坐大叛变而诛杀投狱,更不计其数,不胜枚举。
诸葛先生和他一伙同门,还有战友,当知他们遭遇不幸,但比起许多前贤先烈来,他们已不算太不幸、大不幸了。
可是诸葛先生却不忍伤害这些变民。
因为他知道他们"造反"的理由。
--只要有一个活命的机会,让他们可以活下去的环境,他们都不愿意"反"。
不过诸葛先生等也知道,自己这一阵线的人,也处于危境,因梁师成、童贯、杨戬、朱勔这一伙手执权柄的领导,正在注意、监督着他们:只要一伺着机会,一旦抓住把柄,就会上报:诸葛正我等人是判军的支持者甚至是幕后策划人。这样一来,就可以将"自在门"满门尽除。
看来,他们热衷消灭"自在门"诸葛一系,只怕尤甚于平息民变。
只有民变不息、天下骚动,他们才可以大肆杀戮,铲除异己,并乘机大捞一笔。
也就是说,诸葛等人的处境是:
动辄得咎。
打,又不是。
不打,又不能。
诸葛赶援江南,又给逼上了架子,上去只有中箭,下来必给擒杀。
怎么办?
幸好,这时候,大石公带来了消息。
那是密诏:
召诸葛一伙人等,急返汴梁。
因为有高人打探到确凿消息:
有刺客要行弑皇上!
没有比这理由更重要!
也没有比这讯息更急!
更加没有人敢违抗皇命!
--哪怕江南群奸、朝廷众佞,也非常清楚,更有自知之明。
他们的地位和财富,能够明目张胆、横行无忌,那权力是直接来自一个源头:
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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