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水江湖全集已完结》第149/168页


碧珠摇了摇头,喃喃道,“看来到时候了,能这样离开,真是幸福。”

厚厚的帷帘被拉起,碧珠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只是较记忆中的却略显沧桑。宽大的手掌抚上她干枯的发,眼神中满是疼惜。

碧珠像是被惊醒了一般忽然惊叫起来,打开抚着她发的手,夺过了棉被把自己重重蒙在里面,“你走!你走啊!别过来!”

她已经没有了倾国倾城貌,也没有了杨柳舞纤腰,她只是个身染恶疾的病人,慢慢衰朽,慢慢走向死亡。她不要他看到现在的她,这是她最不能容忍的事情。而且她最怕的是把时疫传染他。

但其实她又多么渴望他,碧珠死死握着被子,她恨不能现在就把自己闷死。

他隔着棉被轻轻抚着她的背,那手掌的温度好似传到了被中,让她觉得安稳。温柔的声音传来“碧珠,听话。”

碧珠忽然感到眼角处晕湿了一片,攥着被子的手渐渐松了,夏天凌把她剥了出来,像是在哄孩童。

碧珠一把把他推开,“我会传染王爷的。”

夏天凌淡蹙了眉头,“碧珠,你认为我是这种人么?”

碧珠咬紧了嘴唇,低头不语。

“来,乖,喝药。”温热的药汤自他手中递出,青瓷勺传来温温的热度,贴在唇上,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他竟肯喂她吃药。

碧珠呆呆地张开了唇,苦涩的药汁那么温热甘甜。她望着他的面颊鼻梁,看着他的每一道清浅细纹,那是她深深刻在心中的容颜。

就这样放任自己一把吧,她想,她会一直记住这一刻,直到死去。

眼角的泪被生生逼了回去,碧珠展开最美的笑颜,虽然她已经渐渐老去,但是她仍想留给他最美的一刻,只属于他们两人的时刻――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只有淡淡的光阴,温热的药气。

虽然她心头明了他并不爱她,这个事实是多么哀婉凄凉。

第二日,日头还未升起,淡蓝色的晨雾笼了竹林,氤氲如梦。

碧珠一夜未眠,她守着夜,看着天空由浓墨变作了绛紫,孔雀蓝,睡莲蓝,慢慢的朝露晨雾弥漫,她知道等来了日光――她的最后一场日出。

碧色的衣裙长长曳地,水袖深长,她插上了第一支他送给她的簪子,想象着自己年轻时的模样。狠狠补了胭脂,面色红晕犹如少女含羞的面。

那一年她十六岁,也是这样的一身衣裳。

她拿出了柜子底蒙尘的绳索,上了素潋别院最高的高台,她把绳索牢牢箍在高台上。迎着初升的朝阳,翩翩起舞。

她在绳索上有如翻飞的燕,朝霞映了满身,那么夺目。

在空中她似乎看到了夏天凌,依旧是那月白的衣,漆黑的发,对着他浅浅一笑,便让她失了魂魄。

那一刻穿越了婆娑光影,急转了流年,她仿佛又变成了金怀阁中那个十六岁的少女。一回顾便落进了一生的牢笼。

情字做笼,不悔不怨,甘之如饴。

他在叫什么,为什么神色那么焦急。她不能想太多了,她真的累了。

碧珠面上展开了最美好的笑容,太阳忽地从平地里升起,霞光万丈,碧珠向着那光慢慢松开了手掌。

夏天凌扑到了碧珠的身上,犹如杜鹃啼血,满地残红・・・・・・

绿珠记

写碧珠的时候脑子里想的,却是绿珠。碧珠的名字也是因她而起。绿珠一直是让我惋惜感伤的女子。她的故事,也许有人听过,但是也许还有人没听说过。

《晋书》是这样记载这件事情的:后赵王司马伦之乱,伦掌权,伦的亲信孙秀使人向石崇索绿珠,崇尽出其婢妾数十人以示之,皆绝色,说随便挑,使者固要绿珠,石崇勃然说:“绿珠吾所爱者!不可得也。”使者进出几次,索绿珠,不可得。后来孙秀矫诏抓石崇,石崇正在饮酒作乐,甲士进来,石崇对绿珠说:“我今为尔得罪。”绿珠泣曰“当效死于观前。”因而投楼而死。”

“因而投楼而死。”如斯平白的话语就结束了一个人的一生。

也许那是一个落日黄昏,她在金谷园的崇绮楼中与他浅酌低唱。轻拢慢捻,娇嫩的容颜因为不胜酒力而有了微微的酡红,好似三月的娇花惹人爱怜。

她搁下了琵琶,舞起水袖――“昭君舞”想起了与她有着相似遭遇的那个女子。而他也满眼温柔的望着她――这个让他倾心,为他远嫁的女子。

生活平静而美好,看似就可以这样相伴终老。风微微吹过,吹散了一地残红,她很知足,这个富甲天下的男子给了她所能想到的一切,锦衣玉食的生活和梦寐以求的爱情。

她总在想,她是何等幸福,命运对她太过眷顾了。是的,太过眷顾了,像梦一样,有些不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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