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等你上线了》第152/167页


在高铁上与秦炀的通话是他们最后一次交集,何晋挂了电话后,蹲在车厢端头,看着玻璃门外飞驰后退的铁道两岸,深秋的荒草落木,惨败一片,像是他逝去的青春。
六个月后,他回学校答辩,原本还忐忑会不会在学校里遇到秦炀,但也没有见着,侯东彦告诉他,秦炀很少来学校上课,因为红了,不少粉丝追到华大来围堵他,每次都搞得特别轰动。
得知何晋已经和秦炀“和平”分手后,侯东彦舒了口气,告诉何晋,其实就在一周前,秦炀来过学校一次,当时身边带着一个很漂亮的女生,也是很具有明星气场的,大家都猜那是秦炀新谈的女朋友。
何晋最后一点不可名状的希望也灭了,心彻底凉了下去,是啊,年轻时的恋情就是这样,在一起、分开,继续往前走,没有谁离了谁过不下去。
快到家了,何晋收回思绪,这三年,他仍然和他父母住,他妈妈的病情好转了很多。
刚开始回来呆家里的时候,何晋也为他妈这病受了不少精神折磨,好几次差点自己被气疯,尤其是那些不堪入耳的辱骂和动不动的“以死相逼”。
起初怕他妈不能接受自己有“精神问题”,何父和何晋都瞒着她,他妈妈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神经质对家人造成的伤害,何晋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在市里跑了不少医院,跟数十个医生亲自了解抑郁症的情况,才得知,大多数和他妈妈一样的病人,其实最害怕的不是“知道真相”,而是亲人的“异常看待”以及“不关心、不理会、不在乎”,何晋之前的“离家出走”,不与家里联系,对何母这类型的病人就是最严重的伤害,因为她内心最恐惧的事情,就是亲人离开自己,所以她把着家里的经济大权,企图通过控制丈夫和儿子的金钱来控制他们呆在自己身边。
摸清了病根后,何晋决定把真相告诉他妈妈,然后劝说他妈妈去看心理医生,并且每天陪她吃饭、聊天,偶尔一起散步。何晋不再退缩,不再一味地逃避,也不再纵容他妈妈的思想偏见,每每有分歧,他就心平气和地跟她妈妈表达自己的看法,一次又一次,锲而不舍。
回到家,桌上有热腾腾的饭菜,他爸妈还在等他吃饭,家里的气氛不再紧绷,也时常有欢声笑语,何晋觉得,他付出了那么多,花了那么大的代价,总算没有了一点回报。
只是,仍然有一件让他分外头痛且无法避免的事――相亲。
“何晋,你爸原来一个同事的大表哥的侄女儿,长得挺漂亮,据说现在在电视台做幕后,跟你同岁,也还单着,你有兴趣见见吗?”这不,没吃了两口饭,何晋的妈妈就忍不住又提起来了。
“行,见见吧。”为了照顾他妈妈的情绪,何晋对类似的相亲安排从来不拒绝,而且态度上表现地非常配合。
何母给他夹了块红烧肉,一边低估道:“我原本还想,两年前就让你找个合适的谈起来,谈到现在差不多也能结婚了,可我就想不明白了,现在的姑娘眼光都这么高么?怎么三年下来,就每一个谈好的!那姑娘也是,都二十七岁了,要早两年,我都觉得姑娘年纪太大了。”
没错,二十七岁,华大毕业,为人踏实稳重,性格温和善良,事业单位行政办公室主任,工作稳定,父母健在,家里有房……何晋这条件,几乎是全市同阶层婚介媒婆争抢的优质男,这三年,何晋的家人亲戚也没少张罗着给他找女朋友,可不知怎么,何晋相亲无数次,就是没一个成功的,而且几乎每次都是姑娘主动拒绝。
何晋心平气和道:“妈,现在年轻人都习惯晚婚晚育,二十七岁还单着的优秀的姑娘比比皆是,你别对人家有偏见。”
何母笑嗔道:“这都还么见面呢,就帮人家说话,我倒要看看这次能不能成。”
何晋也开玩笑道:“只要你不挑三拣四,成的可能性比较大,但我也不好说,没准我就是没有女人缘呢。”
何母瞪了他一眼:“我哪挑三拣四了?都三年了,我哪还挑不动啊,我现在不管什么样,只要是个女的,你能带回家来,我就谢天谢地了!”
何晋心中苦笑,可他哪怕男的都带不回来了呢。
母子俩对话的过程中,何父一直沉默地喝着小酒,偶尔若有所思地看何晋一眼。
饭后,何母收拾碗筷,何父轻声叫何晋去阳台说话。
“何晋……”何父点了支烟,欲言又止,何晋站在边上沉默着,也不知道他爸要说什么。
何父抽了半支烟,才徐徐道:“你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个人。”
何晋小拇指不自觉的抽了一下,不懂装懂:“什么人?”
何父叹了口气:“你知道我在说谁,就三年前,和你在一起的那个男孩。”当年,何父只想着何晋赶紧跟那人划清界限,根本没问过那个人是谁,也没跟他见过面。
何晋轻描淡写道:“那么久了,早忘了。”
何父:“……”
何晋:“再说了,我要还记着,能答应妈去相亲么。”
何父无言,又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跟爸说说那个人吧。”
何晋浑身发凉,垂着眼道:“说他干什么啊,都是过去的事了。”
何父:“说吧,就算过去了,那也是你的经历,爸想多了解你一点。”
何晋心里一酸,手又开始不自觉地抖,他把双手插进裤袋里,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他很好。”足足过了半分钟,何晋才又道:“对我很好。”



第141章 走不出来
只说了这么两句,何晋就说不下去了。
何父突然想起三年前,何晋在华大宿舍跟他的争吵,他憋闷地咆哮着自己的不甘,质问他们有没有理解过他,有没有问过他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喜欢什么,又不喜欢什么……
当时何父没明白,只觉得何晋不懂事,一冲动便把过往的真相告诉了他。
何晋冷静了、泄气了、回家了,他不再叛逆,不再反抗,还听话地跟那个男孩子断绝了关系。
他现在表现得像一个大人了,成熟懂事,认真工作,乖乖相亲……一切看起来都很好,何父想,自己如愿以偿了,应该觉得欣慰才对,可他并没有,三年前何晋与他争吵时说的话,反复在脑海中浮现,对比这几年他对何晋的观察,何父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出错了。
是的,他的孩子好像失去了快乐的能力,那不是刻意表现在脸上的“不快乐”,而是被压抑在内心深处的、隐忍的痛苦,只有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才会不经意地泄露出那么一点点。
何父也没忘记,当年何晋紧握着拳头、颤抖着肩膀,愤怒地朝他吼叫着――我不想以后变成一个我自己都讨厌的人!
回想起那一幕,年近七十的老人浑身一震,他颤颤巍巍地掐灭了烟蒂,轻声问:“何晋,你喜欢你现在的样子么?”
何晋沉寂许久的心因为这句话,重重地跳动了一下,但很快又黯然了,他爸不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这样镇定自若地站在这里。
他想,我喜不喜欢,要紧么?重要的是,这样的我,你们喜欢。
“就那样吧,我没得选择。”何晋平静道。
换位思考,如果他出生就是个智障,是个残疾,他父母会弃他于不顾吗?不会,他们也会好好地把他养大,所以,就算有再多的委屈和遗憾,他也不会抛弃生病的老母。
养育之恩,反哺之责,这是他身为男人、身为人子该背负的东西,即使代价是放弃自己的快乐与幸福。
何父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突然反应过来,何霖的悲剧以及带给这个家庭的影响,其实本不该由何晋来背负……
何晋见老人愁眉深锁,还反过来安慰他:“爸,你不会别觉得我对你们有怨恨什么的吧?别乱想了,我挺好的,妈的病也好了很多,你自己也注意点,少抽些烟,你跟妈身体健健康康,才是让我最放心的事。”
何父无力地点点头,何晋劝完就转身回去了,陪他妈妈看了会儿电视,到了十点,准时回房间睡觉。
两天后,秦炀来Q市了,粉丝见面会安排在那天下午两点到五点,地点在文化宫,当地的电视报纸和网络媒体早就开始争先报道。
三年来,每次从身边人口中听到秦炀的名字,或是无意间在移动广告上看到对方的影像,对何晋的内心都是极大的触动,所以他一直没敢看和秦炀有关的新闻。
这天是周六,何晋不用上班,还被安排了中午去跟他爸原同事的大表哥的侄女相亲,早上十一点左右,他就出了门。
Q市很小,市中心最热闹的那么一块地方,东西南北圈起来不过几条马路,何晋订的餐馆就在距离文化宫千米远处的盛意广场,一家口碑很不错的粤菜馆。
到餐馆时十一点四十五,距离跟女方见面时间还有十五分钟,他看了一眼手环里收到的女方资料――段书蓉,27岁,Q市电视台编辑部职员,S省传媒大学中文系毕业,谈过一个男朋友,兴趣爱好……
后面不需要再看了,何晋直接给对方发了条短信,告知桌号,然后先要了一杯意式咖啡,镇定下来,开始打腹稿准备说辞。
一般相亲约会,女方稍稍迟到一会儿是常态,何晋本以为至少要等半小时,不料对方十二点没过就到了!
“请问您是……何晋,何先生么?”
简单的格子衬衫、朴素的灰色棉质卫衣,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段书蓉努力把这个人跟记忆中的白衣少年联系起来。
何晋猛然抬头,眼前一亮:大眼睛,尖下巴,长直发,简洁精致的OL齐膝裙套装,是个美人。
“段小姐,您好。”他赶紧伸出手跟她一握,然后从容地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座位,“坐吧。”
段书蓉的视线没从何晋脸上移开,她坐下后,不确定地问:“何晋,你不记得我了?”
何晋一愣,复又抬头凝视对方的五官,他摇摇头,歉疚道:“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我们,”段书蓉的手指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线:“初中同一个学校。”
何晋慢慢睁大了眼睛,像是想起了什么,但又很模糊……
段书蓉苦笑了一下,又道:“学校有活动时,我们经常搭档做主持,初中时我喜欢你,还给你写过情书,但你把它交给了你妈妈,你妈妈打电话到我家,辱骂了我一顿,记起来了吗?”
“啊!”何晋惊呼出声,“是你!”
他瞬间变得又羞又窘,手足无措地看着对方,当年的事件对他来说也是个难堪的阴影,他不敢去想,所以慢慢地就忘了:“对不起,我……我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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