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班子全集.com》第9/105页


“什么?!”秦西岳当下只觉得腿一软,就给瘫倒在沙梁子上。

那个叫老奎的秦西岳认识,不只是认识,他还带着他,找过人大副主任陈木船,也找过主任乔国栋,后来见找这两人不起作用,心一横,就带了老奎,直接去找市委书记强伟。那天强伟正在接见江苏来的客商,听说这个客商很牛,手里有大把的钱,就是不知往哪儿投、投在哪儿才能产生他预想中的效益。强伟费了好大劲,才跟这个客商接上头。

强伟一见秦西岳,眉头就皱了起来,他不欢迎这个专家,河阳的很多事,都是秦西岳这个专家捅出去的。弄得强伟很被动,常常是自己在前面冲锋陷阵,山头还没攻下来,后面的大本营就起火了,这火一准儿就是秦西岳放的。但碍于秦西岳的身份,强伟又不得不接见他。秦西岳不但是全省最有名气的治沙专家,而且是省人大代表!

对市委书记强伟而言,秦西岳第二个身份,远比第一个身份更可怕,也更难应付。况且他认为,秦西岳这人太偏激,顽固不说,还爱钻牛角尖,仗着自己是省人大代表,又曾经在沙县插过队,当过知青,动不动就把沙县老百姓那些事儿揽在肩上,一年四季尽给他添乱!

那天强伟的话很好,他答应秦西岳,保证在一个月内将老奎的遗留问题给解决掉。“这事儿再也不能拖了,不管法院方面有没有问题,我们都要认真查办。你放心,如果法院方面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说法,我强伟给,河阳市委给!”强伟说到这儿,转向老奎:“回去吧老奎,别整天缠着秦专家,秦专家忙,他有大堆的工作要干,这事儿,往后你直接找我。”说着,他噌噌噌给老奎写了一个号码,说是自己的手机号,如果一个月内问题落实不了,让老奎打这个电话。

那天的老奎很激动,出了市委大院,差点激动得要给秦西岳跪下。“秦专家,不,秦代表,若不是你带我来,我能见上书记?能拿上他的电话?不能呀!这市委大院,我来了多少趟,顶多就见个信访办主任,他们那态度,哟嘿嘿,不能提。还是你厉害,你厉害呀……”老奎说着,眼里的泪已滚出来。那泪跟黄河里的泥水一样,带着太多浑浊不清不忍目睹的东西。

一个月后,事情还在原处搁着,老奎再到市委大院,就连信访办主任也见不到了。那个电话倒是通着,可老奎每拨通一次,对方就恶狠狠地说一次:“你打错了!”害得老奎白白花了十几块电话费。

秦西岳知道,老奎的问题至今没得到解决,非但没解决,法院还扬言,如果他胆敢继续无事生非告下去,就要治他的罪,最起码也要关他两年。天呀,无事生非?老奎是无事生非!

秦西岳坐在沙梁子上,脑子里一阵乱想,这时候小林又说:“秦老师,市上来电话,让你火速回河阳。”

“叫我回去做什么?”秦西岳恼怒地问。

“市委办说,只有你去了,老奎才肯解下炸药包。”

“解下炸药包?”秦西岳一愣,“你不是说已经炸了吗?”

“还没呢,老奎是要炸,但让许庭长稳住了。”

“浑蛋!”秦西岳骂了一句,翻起身就往沙梁子下走。老胡打后面撵上来,问:“老秦你真要去?这事儿可悬着哩!”秦西岳没理老胡,他的心里已经起了火。老奎的脾气他知道,老汉一定是让逼急了,不逼急,老汉也走不到这一步。

刚到沙梁子下,乡政府的小车已经开了过来,秦西岳跳上车,冲司机吼:“快开!”

在车上,秦西岳才把事情闹明白,是车上坐的崔乡长告诉他的。崔乡长说,老奎差点儿就拉响炸药包,原因是陈木船情急之下,给公安局打了电话,结果电话里还没说上一句,老奎就吼出骇死人的一句:“妈妈日,[Zei8。Com电子书下载: 电子书]是你们逼的,全炸死也怨不了我!”吼完,就要用力拉绳扣儿,就在这关键时刻,周一粲突然从主席台上跳了下来,扑通一声给老奎跪下了:“老奎,使不得啊!这一屋子人哩,你想想,都是上有老下有小,你这一拉,得有多少人掉眼泪!”

周一粲的声音充满了悲切,做出这样的动作,她完全是下意识的。这时候她早已忘了自己是市长,更忘了在过去的日子里,她也为老奎的事奔走过,甚至还在好几个场合发过火。她只知道,老奎不能拉那个扣儿,一拉,天就塌了,真的要塌。“老奎啊……”她这么喊了一声。

老奎的手慢慢放了下来。看得出,他被周一粲这一跪给打动了。一个市长,当着众人的面,给他跪下了,妈妈呀,给他跪下了。他茫然地扫了一眼会场,真是黑压压一屋子人。老奎犹豫了,他没法不犹豫,这些人,不都跟他有仇啊——

冤有头,债有主,庄稼人还是信奉着这句话。

“那好,你让他们出去,我只找台上的,反正到了这一步,我也不想活了。”老奎的声音已没了底气,或者,他的底气被周一粲瓦解了。

周一粲这才抬起头,说:“走可以,可老奎你听我说,你儿子是没了,就算是那几个法警干的,也得容一步步查清楚是不?你炸了主席台上的人,你儿子就能活过来?”

“我不管,我就要他们给我儿子偿命!”

“偿命行,老奎你让他们走,你儿子的命,我来偿。”谁也没想到,这一天的周一粲会有如此惊人的表现。说完这句,她真就起身走向老奎,而且伸出手,示意老奎把她跟他捆在一起。

老奎没想到周一粲会来这一手,一下就给慌了。他怯怯地往后退着,嘴里含混不清地发着声音:“你……你……”

会议厅的气氛有些缓和,刚才千钧一发的局势似乎消除了。周一粲趁势给左旂威挤眼神,示意他镇定点儿,别乱来。

“后来呢?”秦西岳忍不住问。

“再后来的情况我就不知道了,电话里说得不是太清,总之,麻缠着哩,市委强书记说,要你火速赶到河阳,排除险情。”

一听是强伟发的命令,秦西岳心里就又气上了,若不是事情紧急,他真是不想去。强伟啊强伟,你老说我偏激,老说我爱管闲事,你呢?难道这事你不该管?难道小奎的案子真就那么难查?你一个市委书记都没办法?就算上面有人干涉,有人施加压力,那你也不能撒手不管,更不能随便写一个手下的电话号码就日弄老奎。庄稼人虽是老实,日弄急了,也有日弄急的办法!秦西岳恨着,怨着,嘴上却在一个劲儿地催司机往快里开。他想,强伟让他去救急,就证明事儿还不至于太糟。

但他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老奎怎么敢绑着炸药包,去炸法院!太可怕了!

转念一想,又似乎能想通了。老奎,老奎啊……秦西岳心里,止不住地就呼起这个名字来。

对老奎,秦西岳除了同情,更多的,就是替他鸣不平。老奎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除了老实,再找不出别的特征。你想想,如果不老实,他能把事儿搁到现在,等到现在?如果不老实,当初他能那么顺顺当当就让法院把儿子火化了?结果尸体一火化,法院就翻脸不认账了,死活不承认小奎是他们动粗动死的,更不承认这件事上他们有责任。火化前说好给老奎的两万块钱,更是没了影儿!那可是一条人命啊!不,加上后来死掉的酸果儿娘俩,就是三条人命,活生生一家人!摊谁头上,能受得了?老奎能挨到今天,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车子在通往河阳的公路上疾驶着,秦西岳心里,已是恶云翻滚、烽烟四起。看来,河阳真是要出事儿了,还是乔国栋说得对:“老秦,如今的河阳,真是危机四伏啊,随便哪儿一翻腾,就能闹出大乱子来。”

老奎这一炸,还不知炸出多少事来呢!

东城区法院,情势一阵险过一阵。本来,周一粲的挺身而出,已让老奎产生动摇,如果她不是心太急,或许老奎就渐渐丧失信心了。毕竟,炸掉这一屋子的人,也绝不是一个老奎能做出的。说穿了,他今天来,还是要一句话,他的儿子小奎不能白死。如果这时候有谁站出来,承担点儿责任,或是把害死小奎的凶手交出来,事情兴许就能解决。但没有!主席台那么多的人,没一个人想到这点,或者想到了,但没谁敢站出来!

僵持中,周一粲再次示意左旂威。她的意思是让左旂威赶紧表态,先给老奎一个承诺,把危机化解掉。左旂威这一天是吓傻了,周一粲几次给他使眼色,他都没反应。如果换上平时,甭说是周一粲,怕是随便哪个比他职位高的领导,只要眼皮一动,他立马就能想入非非,该想的不该想的全给你想到。可今儿个,他完全呆了,木了,跟僵尸一般立在那里,真是把周一粲给气死了。无奈之下,周一粲只好铤而走险,决计把老奎身上的炸药拿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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