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的觉醒全集已完结》第143/231页


“站住,你们这群蠢猪!命令是叫你们撤退,不是逃亡!”格里哥利忿怒地喝骂了几声,混乱的人群却依然如故。他手绰弯刀茫然四顾,有几个民兵光着头慌里慌张地从身边挤过,大尉也只张口结舌看着他们,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然而帝国军的威胁始终在不断逼近,格里哥利也还没有要做个殉国者的准备。他于是颇识时务地将弯刀插回刀鞘,大步撒开垫着厚毡底的鹿皮靴,三两下蹿过苔藓丛生的泥地,转眼便消失在几棵山毛榉的后面。

“指挥使大人,敌人正在全面溃退,要让骑兵出动吗?”五百步外的后卫阵地,帝国军副官正用千里镜仔细观察着战场态势,“左右两翼的骠骑兵已作好准备,随时可奉您的命令追击敌军。”

“不,用不着了。”府军中卫指挥使苏炅扬起马鞭指点着纷乱的战场,尽管敌人已四散逃窜溃不成军,尚未得到追击命令的国防军各部仍保持着严整但略显笨拙的进攻阵型,卖力而徒劳地扑击着俄国民兵。“这地方到处都是森林和沼泽,不利于骑兵的单独行动。况且上头交待的任务我们也已完成了,先吹收兵号吧。”

指挥使身后原本站着一列二十四名传令兵,他们骑着毛色纯白的高头骏马,头戴近卫军制式头盔,上面缀着猩红色扇形马鬃盔冠,绛红织金绸面棉披风下套着绘有醒目暗金图纹的银灰色绵甲。此时听得指挥官一声令下,他们便一齐从披风下摸出牛角军号,呜呜吹奏起收兵的号令。

看着临到嘴边的鸭子白白飞走,府军中卫的国防军士兵们心中不免都有些惋惜。帝国向以敌首计算军功,普通士兵只需要授首两级即计功一秩,日常薪俸待遇均有所提高;授首五级计功二秩,退伍后社会地位与秀才相当,拥有出入地方衙署见五品以下官员免跪等诸多权利;若是达到十颗首级以上的三秩战功,便有机会出任传令兵、旗手等荣誉职务,甚至可能被破格提升为下级军官。

乙酉一役,倭寇近百万大军在帝国士兵的铁靴下土崩瓦解,斩获的敌首堆积如山。凯旋回国之后,参战的十余万官兵咸蒙厚赏,倒也着实令到不少人眼红心痒。对于这次远征罗斯的计划,近卫军与国防军各部将领则是争相前往枢密院请缨出师,令得副元帅慕容信光不胜其扰,最后不得不请出首相亲自出面决定。

当然,只要战争还没有结束,将要呈奉至战神祭坛前的牺牲就决不会少,士兵们自然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也许……如果罗斯国能够持续不断地将这种未受过丝毫正规军事训练的菜鸟们送上战场,那么对于急切希望斩获战功的士兵来说,战争的拖延或许蕴藏着更大的机会。

“那帮子该死的罗斯人到底想干什么?”龙兴汉有些急躁地在地图架前来回踱着步子,身上的镀银鱼鳞甲随着他沉重的步伐哗啦作响。“我们的五个国防军卫都已经拿下了预定的阵地,可他们甚至没能和敌人正面交上一仗!可恶的熊崽子们!跑得倒是挺快!”

“要是他们妄想就凭这样来延缓我军的进攻,那么还不如直接给我们让出通往莫斯科的道路呢。”尹成浩负手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地望向地图,道:“我倒觉得奇怪,正面的罗斯军队虽然一触即溃,但侧翼却总是很快发现敌人的行踪。仔细想起来,就好像是在和我们捉迷藏一样。”

龙兴汉立刻接口说道:“不错。罗斯军队虽然战斗力不值一提,但梅尔库罗娃公爵的指挥艺术却也不容小觑。呃,可以这样说,敌人的每一步行动都恰到好处地反制着我军,这也令我们感到……为难。”

“哦,是吗?”李华梅站在黑曜石棋盘前,手里捻着一枚铭着朱红篆字的白玉棋子轻轻把玩。她一面审视着纵横棋路上错综复杂的战局,一面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国防军卫面对数量在两倍左右的罗斯轻步兵根本就是毫无困难,对吗?”说话间,飒玥郡主手中的棋子已经轻轻落下,叩出嗒的一声轻响。“车一平六。”

“那是当然,郡主殿下。”龙兴汉悻悻地回答,“可敌人根本就不给我们正面交锋的机会!我们现在就好像……”他偷偷瞟了李华梅一眼,心里飞快地斟酌着措词。此时后者正拿起另一枚黑马缓缓移向中路,“马4平5。”“……就好像进入了一盘棋的布局阶段,双方不断相互试探,力求赢取更多的战术主动和战略优势。可战线上你来我往的军争很快就会达到均衡,那时可就到了兑子搏杀的时候了!”

“兑子?”李华梅不由哼了一声,把刚拿起的白马又放了回去。“罗斯人有这个资格吗?”

“当然……我只是作个比喻而已……”龙兴汉额头上开始微微发汗,他似乎已经感觉到了来自身后尹成浩那幸灾乐祸的目光。“您知道……象棋和战争……这两者之间是那么的相像……以至于总是被人们相提并论……”

李华梅嘲弄地笑了一声,“这个比喻可不算怎么准确。”她无趣地看了看眼前已入中盘的棋局,突然一挥手将它整个搅乱,使得好几枚棋子滚动着掉到了桌下。“象棋,和我们现实中所熟知的战争比起来,到底还是太简单了啊。”

“郡主殿下?”龙兴汉有点迷蒙,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个游戏让我想起上古中国的那些君王们。”李华梅继续说道:“在那个依旧崇尚仁义之师的古典时代,两个旗鼓相当的诸侯事先选定一块宽广平整的空地,约好决战的时间,等待敌我两军列队完毕之后再开始交战。没有奇袭伏击,没有劫杀粮道,没有迂回包抄,没有纵横捭阖,整场战争中谈不上任何奇谋妙策,有的只是驾驭战车手舞长戈的士兵们,在不紧不慢的隆隆鼓点声中向前齐步推进——精神可敬,但愚蠢透顶。”

“是《孙子兵法》改变了这一切……”尹成浩在旁喃喃说道。

“从某种意义上讲的确是这样。”李华梅赞许地点了点头,雪狐绒软帽上的天青色雉尾也随之一阵摇曳。“仁义之师的时代早已经过去,如今的战争与两千年前相比是大不相同了。就拿现在来说吧,我们有着世上最强悍的精锐帝国军团,而敌人却不过是一群肮脏的哥萨克乞丐,这种战斗很难用象棋子的旗鼓相当来形容。”

“就好像使用全套车马炮跟只有小卒的敌人对弈是吗?”龙兴汉忍不住叹了口气,“和激动人心的古典式决斗比起来,这种胜之不武的战争让我感受不到任何军人的荣誉。”

李华梅轻笑一声,“然而现实就是如此。你们看这棋盘,十排九列楚河汉界就构成了一个有限的小世界。在这个世界之中,象飞田、马走日、车行线、炮翻山,一切战斗都超越不了它的范围与规则。这里永远不会有第十列或者第十一排;也不会在残局中出现一支预先伏下的奇兵;更不可能出现一队白棋,突然加入棋盘打破原有的均势。”

“嗯,您是指波兰军队吗?”尹成浩问。

李华梅对他的话不置可否,而是接着说道:“再者,从对决的目的来说,象棋也和现实的战争不同。一局对弈,不过是以击败敌军主帅来赢得胜利;而事实上,一场战争的目的却绝不至于这么简单——人们发动战争,可能是为了争夺领地、劫掠财富这些明晰而直接的原因,也同样有可能是为了实施更加复杂的战略目的。因此,是选择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还是摧毁他们支持战事的经济基础,或者仅仅动摇他们战斗的意志和信心,这些都是需要在战争开始之前便有所计划的。至于现在,我和瓦莲莉娅•安德烈娜•梅尔库罗娃的这场弈局,已经注定将会是一场——和棋。”

凌晨时分,萨福诺沃,俄军前敌指挥部。

“这实在是太过于危险了。”哥萨克统领叶尔马克•齐默菲叶维奇再一次强调道:“我们的部队与明军阵线已围绕壕沟防御带构成犬牙交错之势。此时牵一发而动全身,不管敌人在哪里发起进攻,整条战线都将陷入一片混战。若以单兵战斗力而论,面对中国实力超卓的精锐步兵,恐怕,恐怕……”

“恐怕整条战线都要一触即溃,是这个意思吗?”瓦莲莉娅毫不客气地把他欲言又止的话说了出来。

叶尔马克为之一怔,硬着头皮道:“公爵小姐,局势现在对我军颇为不利,似乎应当继续贯行之前的不接触战术,尽量与中国人拖延时间,等待援军的到来。”

“援军?那就是还要再等一个月了。问题是,我们还有这时间吗?”瓦莲莉娅低声喃语道。她仰着头,一双碧绿晶莹有若美玉的眼眸深邃地凝视着远处阴沉幽暗的西方穹空。此时黎明曙光已初上天际,但昏暗的晨光却还不足以穿透那浮动着憧憧剪影的铁幕。“俄国虽大,莫斯科却就在身后,我们现在已是退无可退。要是任由帝国大军步步挺进,恐怕再没有什么能够阻止大明龙旗在半月内直入克里姆林宫了。”

“我明白了。”叶尔马克阴沉地一点头,右手啪地一声握紧腰间雕有马头的刀柄。“小姐,就请您返回下诺夫哥罗德吧。国家危难之际,也就该是我们男人流血的时候了。我们都是无畏的勇士,决不会在死亡面前后退半步!只要还有一个哥萨克尚未倒下,中国人就别想踏进莫斯科大门半步!”

“你想要干什么,齐默菲叶维奇?”

叶尔马克一提座下战马跃立起来,哗地抽出佩刀在空中划了个十字。“反正横竖是个死,倒不如先发制人搏上一搏。趁现在天色未见分明,正好下令所有部队全线出击,杀中国人一个措手不及!”

“不行!你不能这么蛮干!”瓦莲莉娅连忙驱马挡在哥萨克统领的面前,将他厉声喝住。“让我们的士兵去攻击帝国军戒备森严的营垒无疑是在让他们白白送死!”

“那又能怎么办呢?难道就眼看着他们步步进逼,最后把我们的阵线一点点攻破吗?”叶尔马克愣了片刻,炽烈正盛的斗志突然颓了下来。他垂头丧气地放下弯刀,嘟哝着说道:“梅尔库罗娃公爵小姐,您的智慧是我们这些粗人所不能理解的。但我坚信,如果说现如今还有人能够拯救俄罗斯的话,那么一定是非您莫属了。就请您告诉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做吧!”

瓦莲莉娅沉默了,她扭头再度仰望苍穹,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过了良久,她突然打了哆嗦,扯着领口用力将柔若轻柳的身躯往斗篷下缩了缩。“叶尔马克•齐默菲叶维奇,”少女的两弯黛眉忽地微作一蹙,又慢慢舒展开来,“你所需要的只是……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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