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的觉醒全集已完结》第210/231页


格里哥利缩了缩脖子,从腰带上解下鹿皮水袋灌了口伏特加,伸手进怀里摸出一大块干硬粗糙的黑面包,夹着几丁切碎的咸肉和奶酪,狼吞虎咽地嚼了起来。这顿简陋的晚餐虽然粗涩难咽,但好歹还能勉强果腹。身为军官他多少也对战局有所了解,自从五日前与奥廖尔城失去联系过后,再没有半支麦穗运到前线,本就空荡荡的粮仓现在彻底见了底。三日来,普通士兵每天只能分到一磅半黑面包和一盎司干奶酪,中层军官也不过多上一两片咸腌肉。只是为了今日决战,萨福诺沃才拨出最后一点粮食,让士兵们临行前吃顿饱饭。

就让他们吃顿饱饭吧。至少明天还能有力气迎接来自地狱的死神。格里哥利叹口气,就着伏特加硬吞下最后一块黑面包,擦擦嘴站起身来,随意拍了拍旧斗篷上散落的面包屑。这件不起眼的灰色毡袍让大尉看起来和普通士兵几乎毫无区别,而他也正希望如此。几个月来,帝国游击兵在原野间悄然潜行,倒在他们致命毒箭与枪弹之下的俄军官兵数以百计。格里哥利无论如何也不会希望自己被这帮神出鬼没的死亡天使盯上。

人群突然一阵骚动,格里哥利转头看了过去,正好看到另一名哨骑从坡顶冲将下来。夕阳渐没,暮光幻动着炫彩映照在他身后,恍若一匹迎风扬开的威尼斯锦缎。骑手拼命挥鞭策马狂驰,嘶声竭力的高喊顺着晚风飘曳传来。

“戒备!全体戒备!敌军――来了!”

他的话音尚在天地间久久回荡,那轮落日已卷着霞光猛一头栽入山脊微弧的边缘之下。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天地皆为昏暗所夺,便如人们交相盼顾的满腔惊愕。然而,只转眼的功夫,一抹金红的火云从骑手背后升起,无数闪耀的星点纷扬直升照亮了灰蓝的天空。

“不!这不可能!”格里哥利失声叫了起来,全然没意识到自己的牙齿深深咬进了嘴唇。这实在令他难以置信,明军通常尽可能避免在夜间作战,那只会让他们引以为傲的远程火力难以发挥优势。他们没有理由这么做,除非……

像是在回答大尉的自言自语,一名帝国骑兵铁黑色的剪影出现在被火光映红的山顶。他一手挽缰,一手高擎着旌矛,晚风牵开银灰色的鹰旗,在夜空下猎猎啸舞。身披玄色袍铠的战马步伐优雅矫健,随着背上的骑士一挥矛头,便长嘶一声扬蹄直立起来。

四名骑士应声从他身后缓步走出,他们彼此相隔约有百步距离,以同样的姿势僵硬地挺直上身,一把寒光似霜的宽刃骑兵剑竖在胸前。更多的骑兵陆续出现在坡顶,皂漆铠甲在漫天灯火照映下泛着朦朦的金色光晕,看上去就像从夜雾中走出的幽灵。没有任何呼喊和战吼,明军士兵只是带着帝国一贯的傲慢和自信,在沉默中策动战马迈着不慌不忙的步伐向前推进。

“快!重组队形!全都给我靠拢!”格里哥利突然醒悟过来,猛地拽住身边副官的战袍。“快,快!让他们改换密集方阵!动作快点!”

没等副官在慌忙中传出命令,不知所措的俄罗斯士兵已经乱哄哄喊了起来,但见明军衣甲俱黑,便如新调的墨浆浓稠如油顺着坡势滚滚倾泻而下。直到最后一列骑兵纵马挺枪越过山脊,格里哥利才将敌人的阵势看得完全。明军的正面冲击宽度大约有八百码,由四个并列的骑兵营组成。中央两个编队几乎是清一色装备长枪重铠的突击骑兵,他们排着严整的十列横队,速度均匀而不可阻挡地冲向颤抖如筛的罗斯人。而轻装的骠骑兵则从左右挟弓纵马而出,在疾速奔行中变换为狭长的楔形队列,就像两柄锋利的银钩袭向俄军的侧翼。

“来……来不及了……”格里哥利只来得及叹息一声,绝望地踉跄往后退了几步。明军骠骑素擅弓马,铁蹄未到而飞矢先至,一阵乱箭射住两翼,迫得俄军士兵不住往中间退去。待到阵前数十步之遥,左翼的骠骑兵们把牛角雕弓往背上一挎,挥手从腰间拔出马刀,在空中划过一道道漂亮的弧线。两寸宽的精钢刀锋有着致命的威力,在淬着血光的挥砍中折断的枪矛、破碎的衣甲、割裂的手臂接连翻飞。这锋利如刃的攻势在俄军的侧翼轻易割开了一道伤口,让他们的鲜血和勇气都从这里不断流失。

箭雨和刀锋持续压制着俄军方阵的两翼,惊慌失措的士兵跌跌碰碰地挤成一团。而就在此刻,明军中央集群的近千名骑兵已经挺枪杀到。与欧洲重骑兵通常的全力冲撞不同,第一列明军在阵前二十步外放慢马速,丈二长枪如电般突刺而出。这凶狠而精确的全力一击轻易穿透了哥萨克步兵的轻皮甲,随着战马一个优雅的回旋,骑士手中枪杆一抖,便把挂在枪头的敌兵摔落在地,转身按辔徐退。第二列骑兵如法炮制,以分毫不差的准确步伐与友军擦肩而过,精铁枪头落处血花点点如怒放的玫瑰。俄国士兵手中的短矛、轻盾、弯刀和桦木弓抵挡不住这样的猛攻,眼看着身边的同袍一个个倒下,他们丢盔弃甲,惊惶地往后退缩,生怕自己成为下一波突刺的牺牲品。

五轮冲击已将俄军的前列阵线撕扯得千疮百孔,然而明军的后续部队却没有继续攻击,而是停在百步开外驻马耐心等待。杀敌归来的骑兵们放下白蜡大枪,从战友们手中接过备用的重型骑矛,掉转马头重新摆出进攻的架势。缨盔朱袍的旗长们一手挟着军旗,一手端起铜号。呜咽的长鸣声中,帝国骑兵把沉重的骑矛支在鞍座的凹槽上斜举朝天,纵马向前全力冲锋。当战马的速度达到顶峰的一刹那,他们应着号声将松木矛杆往下一压,粗钝的生铁矛头正对着步兵齐胸的高度。接着在下一个瞬间,两百柄骑矛平举齐整如梳,势不可挡地撞进俄军惊惶动摇的方阵。

俄国人的队列几乎立刻就崩溃了,这些临时征召起来的民兵没有半点对抗骑兵集群的经验,手中的圆盾和弯刀也无力对抗骑矛的突刺。将近四分之一的士兵几乎是立刻倒在了铁蹄冲击之下,余下的残兵再无力抵抗,发一声喊趁着夜色各自四散而逃。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格里哥利苦笑一声,一把推开牵着马挤过人群的副官,以骇人的镇静眼看着自己的军团在面前灰飞烟灭。“我和中国人干了两年仗,从他们的炮火下逃脱过四次,看来不会再有第五回了。”他从腰间拔出佩刀,学着史诗故事里那些伟大英雄的模样,朝挟弓逞锋纵马而来的滚滚铁骑挥了一个十字。“去禀报梅尔库罗娃公爵,格里哥利大尉今夜战死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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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告诉过你,彼得?帕夫洛维奇!第聂伯河渡口决不能丢掉!否则我们就全完了!”

“那又怎么样?我一直在呼叫支援,可整个晚上连个能拿菜刀的伙夫都没看到!你明白吗?对面有整整一千名步兵,和至少二十门火炮!”

“你明知道已经没有援军了!所有战线都在败退,光是昨天我们就损失了四十个团!”

“现在说这些没有用,伊万诺夫先生!彼得?帕夫洛维奇,集结军队,我们必须夺回渡口!就是现在!”

“这不可能,谢廖沙?别列科夫!昨晚我手里还有七个团的预备队,到现在已经有一半填进那鬼地方去了!”

“那就再填一半进去!还不行就把你自己也填进去!”

“北边的缺口怎么办?波希金?格里哥利的部队昨晚已经全军覆没了!”

“没用!我刚才就说过,兵力太少了!很多地方连二比一的数量优势都难以保证,这完全就是白白送死!”

……

瓦莲莉娅在作战室门口站了好一会,默默地聆听着军官们激烈的争吵与埋怨。战局如此,人人都需要发泄心中的紧张和不安。因此,她耐心地等待房间里的声音稀落下来,这才伸手拉开白桦木门。正如她所料,整个作战室一下子静了下来。

“诸位,今日战况如何。”瓦莲莉娅不敢确定自己的声音是否足够镇定,不过至少听起来不像他们那么气急败坏。她微启朱唇,以一个鼓励的笑容示意参谋挂上一幅萨福诺沃战区的大比例地图。

“公爵小姐……”几名军官彼此交换了个眼色,谢廖沙?别列科夫干咳了两声,顺着长桌往前挪了一小步。“请原谅我这么说,然而局势糟糕透顶。昨天夜间,明军同时从战线多处发起攻击。他们的骑兵已经突破了萨福诺沃的外围防线并向侧翼迂回,击溃了我军部署在城北丘陵地区的哥萨克部队。另一队中国步兵则袭击了多罗哥布希镇,占领了第聂伯河渡口。”

“这么说水陆两条退路都被截断了?”瓦莲莉娅苦笑了一声,“看起来对我们可不太有利呢。”

“是相当不利,公爵小姐。您之前定下了战略,以兵力换空间,以空间换时间。现在无兵可用无路可退,我们所能依仗的两项资源都已经耗尽。这时间,是再也拖不下去了。”

“拖不下去,就不用再拖了。彼得?帕夫洛维奇大尉,城堡里还有多少军队?”

“不到三万五千人,公爵小姐。”

“传令下去,全军出击。”

“公爵小姐,我们走哪条路?城北……还是渡口?”

瓦莲莉娅嘴角微微一动,“不,我们直出正西,迎战李华梅的明军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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