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苍穹全集.com》第192/482页
既然这生日晚宴名为舞会,跳舞自然是必不可少的项目,林恩心里是有所预料的,只是四年大学生涯只上过系里举办的两堂交谊舞培训课,因为僧多粥少的关系,当时居然还是以和男同胞相互交换男女位置这样的尴尬方式来练习的。想着应付万一,这两天还特意请新室友迈尔进行指点,这才勉强掌握了最基本的圆舞技巧。看着场上不论年龄皆热情奔放、舞步利落的身影,心里不免七上八下:动作笨拙也就罢了,一会儿可千万踩脚摔倒了。那可不单单是沦为笑谈的问题,更会让心高气傲的戈培尔感觉颜面尽失,下场么……
因为忐忑,等待的时光一晃就过,欢快的旋律停了,舞场上的男士女士们格外优雅地相互致礼,然后,已是满脸通红的海达快步走了过来,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开心吧?我的小公主!”戈培尔这时候展现出了他作为慈父的亲近平和。
“开心极了!”海格甜甜地说道,她注意到了站在父亲身旁的生面孔,因而仰起头看了看林恩。
“这位就是加尔戈少尉。”戈培尔简单介绍说。
8岁的小姑娘好奇地将林恩重新打量了一遍,接下来所说的话引得旁边的女士们一阵窃笑:“他的眼睛没有斯瓦格曼那么迷人!”
林恩此时并不知道斯瓦格曼是何许人也,如果他见过戈培尔的警卫副官并意识到他有一只眼睛是假眼,估计也会跟女士们一样忍俊不禁地笑起来。
小公主对军官的迷恋有时就像童话般纯美,可惜林恩却只是毫无关系的旁观者。戈培尔随即笑着说:“这可没办法,整个德国也就一个斯瓦格曼。我的小公主,你是准备继续跳舞呢,还是坐下来欣赏节目?”
“我累了!”海达低声回答说,她大概不会想到这对一位救过自己的军官是多么的不公平,尽管她曾经兴致勃勃地亲手制作了巧克力相赠。
林恩听了确实有点失望,但同时,他也为自己不必担心出丑而松了一口气。
“那我们就看节目吧!”戈培尔弯下腰,以他瘦弱的双臂将海达抱起,拖着行动不太方便的病腿,抱着她一直走到厅柱旁位置最正的沙发上。这一幕也许已经让许多宾客感怀父爱的伟大,唯独林恩对戈培尔连一句解释或安慰都没有的行为感到失望。在这个几近穷途末路的帝国,阶层的观念依然是牢不可破的,纵使有过以性命相救的英勇表现,自己也终究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而约瑟夫・戈培尔,这个帝国的重要缔造者,根本不能免俗,更不值得自己寄予厚望。
乐队本来已经开始演奏第四支舞曲,应该是由奥地利音乐家舒伯特创作的圆舞曲。对于音乐,林恩还是有些了解的,他看到爱娃・符特里奇与劳伦次・巴赫配成了舞伴,巴赫夫人则坐到了海伦旁边。就在这时,戈培尔给了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一个手势,只见这穿着白色礼服的男子快步走到乐队那边,示意他们暂停演奏。紧接着,他背对乐队指挥向内厅众人宣布说:“诸位,接下来是元首赠送给海达的一份特殊礼物,敬请睁大眼睛细致欣赏!”
这话的用意显然不在礼物本身,林恩心想,而是要提醒在场的高级将领们和重要人士,伟大德意志元首仍是这个帝国的主宰者,他正在并且仍将行使至高无上的统治权,而在他身体不那么方便的时候,他最亲密的战友戈培尔将代为传达他的每一个指令。
然而,接下来走到内厅正中央的那个身影却完完全全超出了林恩的意料,让他恍然间忘记了身在何处、自己是谁。
她,眉宽唇厚,眼睛明亮,面色光润,头上素素地点缀着少许红绿饰件,乌黑的长发编辫垂至腰间,颈坠一串松石念珠,身着一袭玫红色长袖藏绸衫衣,以宽大的横条彩布作前襟,以宽松的皮绒作边饰,层叠不至杂乱,朴质不乏雍容。
用留声机播放藏乐,而且是乐器和歌声混在一起的那种,听着有些沙哑、有些吵杂,以至于分为让人觉得颇为古怪,然而美的事物往往不拘泥于形式,她神色从容地甩袖起舞,拖步、叉腰、颤步、晃袖、点步、旋转,每一个动作都充满韵律、进退自如,在长袖飞舞、裙裾翩跹之中,人们仿佛看到了那神秘的东方高原,看到了壮阔的雪山、辽阔的草原,看到了那些淳朴、自然而又拥有独特文化传统的藏民。
在这一个人的舞台上,她轻快、舒展、奔放、活力,尽情挥洒,让周围的每一个观众都由衷地安静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前所未有的一幕。
伴随着别致的双手礼,她停了下来,这时候留声机里的音乐还在继续,宾客们竟不知舞蹈已经结束,没能挤到最前面的林恩,隔着好些距离亦是看得出神。等他反应过来时,戈培尔已经带着他的小公主起立鼓掌了。接下来,大厅里响起了浪潮般的掌声,从刚开始的稀疏到后面的热烈,这阵掌声演绎了自然界的雷雨过程,林恩看到许多宾客还在交头接耳的热烈称赞着。对于之前在荧幕上看过许多次的藏族舞蹈,他其实并不陌生,只是从未如此认真地观看单人藏族舞。在这遥远的异国他乡,经历了战火摧残和生死煎熬之后,他仿佛脱了胎、还了骨,魂灵却渐渐迷失了方向。这一刻,他所想的不是她怎么跋涉万里来到这里,而是她现在的生活与未来的状况。尽管宾客们的掌声甚至比戈培尔讲演时还要热烈,但他们未必是对表演者的优美舞蹈给予应有赞誉,而是对新鲜事物的强烈新奇感,确切的说,他们是在热情的围观,他们岂能够通过一曲区区几分钟的舞蹈领悟那种独特的文化神韵?
第43章 一场新的赌局
浴室里,林恩长时间地淋着热水,脑海中的画面始终挥之不去。
玫红的藏绸、乌黑的辫发、彩纹的长袖、绒皮的边饰,旋转,旋转,不停地旋转……
严格意义上说,藏族和汉族是两个有着各自文化的民族,而几千年的渊源使它们成了血脉相连的兄弟。在看到那东方面孔的刹那,林恩的思绪就已经陷入了不由自已的状态,她由戈培尔的两位亲卫士兵护送着离开宴会现场之后,他甚至忘记自己是怎么度过后面几个小时,最终又是怎么回到宿舍的。
借用王菲那曲《传奇》中的第一句,“只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她一眼”。
走出浴室,湿淋淋的头发还在往下滴着水――即便是在战场上承受着几近崩溃的压力,他未曾如此失魂落魄过。
“嘿,伙计,你这是怎么了?在宴会上遇到让人神魂颠倒的人了?”
依然窝在床上看书的迈尔,独自度过了一个本该十分精彩的夜晚,口气中有些酸讽意味也不足为奇,何况在林恩眼中,他是个书呆子气很足的家伙。
走到窗口,望着毫无自然美感的洞库石壁,林恩沉沉地叹了口气:“呃,比神魂颠倒还要严重,简直可以说是……心灵深处的震撼!”
按照最俗套的思路,迈尔揣测道:“哟,是哪位漂亮姑娘让你这么痴迷?不会是……哪位将军的宝贝女儿吧?”
林恩摇了摇头,却不愿对他的这个问题作出任何的回复。
“别太在意,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就是这样的,慢慢就好了!”迈尔用自以为老练的口吻说。
林恩干脆不再搭理室友,因为这家伙绝无可能理解自己对那个跳舞的藏族姑娘心存怎样的感觉。这和爱火碰撞的一见钟情是两码事,而更像是流落荒岛的可怜人突然发现这个岛屿上还有另一个同样孤独无助的人,是一种天然的亲近感,也是一种相互依偎、相互取暖的强烈冲动。
她是谁?她叫什么名字?她多大了?她在这里过得还习惯吗?她想家吗?
一连串的问题在林恩脑中回旋,就像是点脚旋转的裙摆。唯独有一点是不太需要纠结的,那就是她如何来到这荒芜寒冷的极北之地。在进入“避难所”的第一天,林恩他们在小礼堂看了颇具震撼力的宣传片,其中就有探险队在藏区拍摄的片段。正如历史资料记载的那样,沉迷人种理论的党卫队领袖希姆莱派遣了一支由科学家和党卫队成员组成的探险队前往遥远的西藏,名为探寻人种起源的奥秘,其实是妄想寻找能够获得神秘力量、改变战争局势的地球轴心,既然这支探险队带回了实地拍摄的照片和影像,顺带捎上一个年轻美丽的藏族姑娘也就成为了完全符合逻辑的可能。
直到沉沉睡去,林恩脑海中的长袖和裙摆还在旋转飘扬。
第二天一早,生活又回到了以往的节奏,坐在堆满了文件的办公桌前,林恩实在无心工作,可他又无从下手。去问爱娃・符特里奇吧,这女强人一早就告诫他关注嘴巴少提问题。去找劳伦茨・巴赫吧,前面一个问题还没解决,这回还真不知该如何开口。难道要直接去敲戈培尔的大门,说自己对昨晚那个东方姑娘一件倾心?可是,他的管家在宴会上又说那是元首总给海达的生日礼物――这礼物究竟是人,还是仅指那场让所有人感到惊艳的舞蹈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