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苍穹全集.com》第349/482页


“全体立正!敬礼!”

码头上,一个嘹亮的嗓音喊出了挪威语的军事口令,分列两排的上百名“治安志愿者”端端正正地扛起步枪,神态庄重地迎接前来视察的挪威陆军部参谋长、王室成员摩迪·康拉德将军。外人很难看出,在奥斯陆进行的募捐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的表演,为的是让“特隆姆瑟治安营”的士兵们合乎情理的使用德制装备,原本所有的募捐者都是安排好的情报人员,可这个世界上永远不缺乏凑热闹的人,康拉德将军就是这么一个。作为现任国王哈康七世的侄子,他在挪威的王位继承顺位上排第6,这样的位置不前不后确实有些尴尬。二战期间,他跟随挪威王室的多数成员一道流亡英国,后来进入英国颇富盛名皇家军事学院深造,并在战争末期于英国陆军部队短暂任职,参加了盟军在德国本土的作战行动。在为特隆姆瑟治安部队举行的募捐中,他一人独捐四千挪威克朗,而且人们普遍认为挪威军方之所以慷慨出让库存的德军装备,这位陆军参谋长的影响是非常关键的。

披着瑞士企业家和投资者的外衣,林恩此时亦堂而皇之地站在欢迎的人群中,冷眼观察着康拉德将军的一举一动。在他的眼里,这位挪威陆军参谋长尽管年逾四旬,皮肤却保养得很不错,看上去像是三十岁出头的青壮年,笑容很有亲和力,但据说他私下里是个喜怒无常的人,时常对手下人大发雷霆。以挪威王国的现状,如无意外的话,年富力强的王储将在若干年后顺利登基,王位这事儿基本上不会有康拉德什么事,而作为显赫王公贵族和高级将领,社会地位、物质生活该是一样不缺的,可是否安于现状也只有他们自己最清楚了。

对于朴素着装、精神抖擞的治安志愿者们,康拉德的眼神透着满意——林恩注意到了这一点,也猜得出来挪威陆军参谋长赞赏的是这种“免费”的武装模式。表面上,除了枪械装备和在岗期间的食品给养,这些身强力壮的治安志愿者基本不需要任何费用,一旦习惯了军队式的纪律并参加了一些军事行动,必要时将他们训练成正规军人就无需花费太大的气力了。挪威面积虽大,人口和经济都处于小国行列,又受到了战争摧残,目前仍处于恢复阶段,政府运转尚且吃力,在一定程度上还依赖于西方国家提供的援助,因而挪威军队在北欧三国中是最小、最弱的,以致政治外交缺乏底气,亲近美英亦不敢得罪苏联,在夹缝中忍气吞声地寻求艰难的平衡,建立一支强大的挪威军队自然成了不少挪威人的憧憬,亦是另一些人寻求成功的方向。

让精锐的帝国近卫军士兵假扮“治安志愿者”,提供给报刊的图片故意摆了老土的架势,在现场所展现出的风采显然高出了好几个档次,甚至给人一种召之即来、来之能战的感官。可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的简单道理并非人人都懂,林恩从康拉德的神情中看出了他潜意识里的野心和贪念,这对挪威王国未必是好事,对意在重新崛起的帝国却恰恰相反。

由于“特隆姆瑟治安营”成立的时间尚短,除了在码头的检阅仪式,接下来并没有操练和演习向康拉德将军展示,而挪威陆军参谋长对此显然有些遗憾。不过他到特隆姆瑟来可不只有这一个目的,人还没到特隆姆瑟,他就通过负责协调联络的官员表达了视察参观周边工厂的意愿,而最近大半年时间,外国和本土的投资者在特隆姆瑟和纳尔维克投资新建的工厂不论数量还是规模都远远超过了挪威其他地区,虽然这些企业有意保持低调,可官方的注册资料就摆在那里,兴起的北方工业引起了不少挪威官员们的关注。尽管路途遥远,一些人还是怀着巨大的好奇、带着各自的目的前来参观和视察。挪威官员们的要求合情合理合法,林恩这位由帝国任命的总督找不出把他们统统拒之门外的妥善办法,干脆把坏事当成好事来干,组织专人引导这些官员去工厂进行参观,一圈走下来既满足了这些人的兴趣,又隐藏了工业繁荣背后的真相,并且因人而异地使出手段,或对他们进行贿赂,或邀他们在工厂参股,通过这些方式发展了在挪威政府的关系。

从康拉德捐款的手笔来看,林恩知道他并非不缺钱,而只是不缺“小钱”。他安排特隆姆瑟的地方官员和企业代表带着康拉德及其随行人员在港口周边的工厂区转了一大圈,还带着他们去了利用“提尔皮茨”号一组锅炉轮机建造的发电厂——等到它建成运转,便可解决特隆姆瑟港区居民的生活用电和一部分工厂能源。对于特隆姆瑟的发展,康拉德果然赞口不绝,而这其中最让他感兴趣的莫过于那些与军工密切相关的工厂,包括瑞士投资者在这里建立的精密铸件厂。在这种情况下,林恩披着羊皮登场亮相了,他虽然能用英语和康拉德交谈,也可以说生涩的挪威语,但他仍坚持用瑞士官方语言之一的德语,并由翻译人员现场转译成为挪威语,康拉德对此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抵触情绪。谈话一开始,他先是客套地表达了对瑞士朋友来挪威建厂的欢迎和感谢,然后向林恩打听工厂的后续发展规划以及投资远景。林恩猜到了他问这些话的用意,故意不谈精密铸件厂转产军械配件的前景,而是一面说工厂有扩大规模的计划并准备对外寻求投资者,一面又委婉诉说工厂发展需要得到挪威官方的支持和帮助,给双方的合作铺下了第一个契机。

当晚,特隆姆瑟的企业家们代替囊中羞涩的政府和议会为远道而来的挪威陆军参谋长一行举办了晚宴,丰盛的菜肴和琳琅满目的酒品从侧面展现出了这些企业家的经济实力,康拉德固然是那种见惯了大场面的人,他游刃有余地展现着自己的交际手腕,在热情友好的攀谈中不断鼓吹挪威的发展前景,意在让这些来自各个国家的投资者投钱扩建工厂或在挪威其他区域再建新的工厂,而他也屡屡保证自己将利用王室成员和陆军高层的关系为企业家们提供各方便利。

权势的力量是毋庸置疑的,康拉德带着醉意回到特隆姆瑟当地安排的住处时,发现企业家们进献的礼物在房间里堆积成了一座小山,它们各具特色且价值不菲,而且基本上都迎合了康拉德平日里的喜好。此外,好几个企业都让人送来了合作协议,只需要康拉德大笔一挥、象征性出点资金,就能够在他们的企业获得价值不菲的股份,这样的好事除了国王和王储恐怕不会有人无动于衷。当第二天康拉德将军出现在人们面前时,眼睛里透着十足的笑意,对特隆姆瑟的赞美甚至肉麻到了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地步,以副市长身份鞍前马后伺候着的施滕瓦斯也得到了这位挪威陆军参谋长的高度评价,而他直到临行前也没想起去探望一下长期抱病的斯塔格市长。

带着德国人精心准备的礼品,康拉德将军心满意足的离开了,不久之后,挪威陆军向“特隆姆瑟治安营”额外调拨了一批装备,包括德军缴交的冲锋枪和轻机枪,这些武器足够让特隆姆瑟的“山民”们组建一支强有力的战斗部队。不仅如此,挪威陆军还派来了四名职业军官协助他们训练人员,当他们日复一日在特隆姆瑟喊口号时,得到挪威军方认可的“特隆姆瑟治安营”已经开始在特隆姆瑟郡辽阔的土地上执行正式的巡逻任务了。极具讽刺意味的是,这些所谓的治安志愿者除了没有戴德军钢盔、穿德军制服,在装备上实现了完全的德式化。

炙热的8月间,欧洲大陆的战事也进入了空前的白热化阶段。在西乌克兰和北罗马尼亚,受到苏军包围的盟军部队最终选择了强行突围,他们在外部友军的接应下从靠近波兰东南部边境的克罗斯诺打开了第一个突破口,在乌克兰的克罗斯诺,盟军部队亦以惨重的伤亡撕开包围圈,大约40万盟军官兵从这两地冲出,但持续三天的大雨又让战场的形势发生了突变,苏军凭借强大的装甲部队堵上了口子,使得五十余万盟军部队——主要是法军和参战波兰、罗马尼亚军队,沦为了这场战役的牺牲品。在苏军乌克兰方面军的持续压迫下,波兰军队率先放弃了抵抗,随后是法国人和伤亡极大的英军部队,而当罗马尼亚军队最终投降时,这场惊心动魄的反击战终于以苏军的大胜而告终,让人哭笑不得的是,直到罗马尼亚军队宣布投降的那一天,美国空军还向友军阵地投送了几百吨作战物资。

在北白俄罗斯,盟军空降部队的溃败造成了北路作战集群自战争爆发以来的最惨痛失利,3万多名美英伞兵只有万余人与己方地面部队会合,其余的要么战死要么沦为了苏军战俘,而从拉脱维亚向爱沙尼亚方向实施牵制性进攻的盟军集群也在爱沙尼亚中部区域遭到苏军伏击,不仅美英军队损兵折将,前去接应他们的爱沙尼亚游击队也一同跌入陷阱,这一战基本奠定了北线战局,任凭从美国增援而至的大批航空部队继续掌握着战略制空权,并以庞大的轰炸机群对苏军腹地的工业设施实施持续密集的轰炸,苏军仍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逐步收复了白俄罗斯西南部和拉脱维亚东南部,而在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件让盟军士气大受打击的事情,那就是美国海军新服役的“中途岛”号重型航空母舰在波罗的海遭到苏联潜艇攻击而沉没,这是自二战结束以来美国海军损失的第一艘航空母舰,也是美国有史以来战沉舰艇中吨位最大的一艘,据说击沉它的苏联潜艇前身是德国的XXI级,其出色的静音效果突破了盟军舰队的外围警戒,得手之后又在盟军护航舰艇的围攻下悄然撤离。

“中途岛”号的沉没不仅让盟军官兵倍感失望,还差点引发了美国启用核报复方案,当时多枚随时可用于实战的原子弹已经运抵美军在英国的航空基地,一旦白宫下达命令,B-29重型轰炸机便能够运载这些原子弹直接攻击白俄罗斯和乌克兰的苏联目标,或者在挪威南部基地转场攻击列宁格勒和莫斯科,核战争时代的降临受阻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西班牙外交官员,时任西班牙驻华盛顿大使的冈萨雷斯谒见美国国务卿时带去了一个极具震撼力的消息——苏联政府通过中立的西班牙警告美国政府,目前多艘苏联潜艇已经运载原子弹抵达美国东海岸,只要盟军在欧洲战场上动用原子弹,这些苏联潜艇就会在纽约、波士顿等人口密集的港口城市引爆原子弹。

苏联此时是否拥有多枚货真价实的原子弹,美国政府心存疑虑却不敢将万千国民的性命拿来冒险,他们一方面暂缓了以原子弹攻击苏联的行动,一方面在东海岸加强戒备并在多个港口外围增设了反潜警戒线,并试图通过冈萨雷斯沿着苏联发出警告这条线探察对手的虚实——他们监听截收西班牙政府与西班牙驻美大使馆之间的通讯联络,监视冈萨雷斯和其他驻美西班牙外交官员的行踪,偏偏没有通过其他途径向西班牙政府证实所谓的“苏联警告”是否存在,这种算不上疏漏的疏漏使得他们一直对苏联警告信以为真。盟军这边迟迟没有动用核武器,苏联军队却也对全面反攻心存顾虑,他们在将盟军驱逐出乌克兰和白俄罗斯大部分区域后仅在拉脱维亚和立陶宛保持反击势态,而没有乘胜西进攻入波兰。与此同时,他们将数以十万计的盟军战俘押回后方,像当年对德军战俘所做那样进行浩大的游行展示,然后把他们送到西伯利亚和远东服劳役。出于政治上的考虑,他们公开宣布将在接下来的两年时间里陆续释放关押在战俘营里的德军俘虏,前提是德国人不得以直接参战的方式卷入这场盟军与苏军之间的战争,然而事实上,自从南线惨败后盟军就调整了他们重新武装德国军队的策略。按照他们的设想,未来几个月内将会有数十个德国步兵团接受盟军指挥并投入作战,大量的德国飞行员和水兵也将以受雇的方式重新回到战场,从而弥补盟军在战场上的损失,补充对苏军的作战兵力。

第17章 德国步兵团

盛夏的西伯利亚就像是一块漫无边际的大牧场,视线中到处是郁郁葱葱的植被。苍鹰在蔚蓝的天空中无忧无虑地翱翔,马匹在生机勃勃的旷野中尽情驰骋,蜿蜒流淌的清澈河水泛着宝石般的光芒,它穿过原野的某个拐弯处,河滩附近的平地矗立着一座规模颇大的营地,它毗邻着一条长长的双轨铁路,以高大和木桩和铁丝网为墙,四角矗立着高耸的瞭望塔,塔楼上四个方向都架设了机枪。夕阳下,身背枪械的苏军士兵在营地四周执勤警戒,朝东也就是大型伐木场的方向,长长的队列迎着落日余辉步行而来,一些荷枪实弹的士兵占据两侧的山丘,用冷漠的眼光注视着队伍中这些穿着短袖背心的家伙,他们无一例外的剃了光头,熬过严酷寒冬幸存下来的大都是年轻人,他们拥有健壮的臂膀和结实的躯干,他们扛着斧头、锯子——这些具有一定杀伤力的工具使得看押者们大多数时候都保持着高度的戒备。

呜呜……

铁路线上传来了长长的汽笛声,步行的队伍里有许多人好奇的张望,但没有人擅自停住脚步。不多会儿,一列车头上挂着红旗和五星徽标的火车在营地旁的站台上缓缓停住,和以往前来装运木材、矿石的火车不同,这一列的敞开车厢里装满了人,那些沮丧的面孔和失落的眼神似曾相识。看到了车厢里这些人的身份,步行队伍以及营地内的许多人突然亢奋起来,他们吹着口哨、嬉笑嘲讽,在枪口下尽情抒发他们那幸灾乐祸的情绪。步行队伍抵达营地时,那些刚刚从车厢里被赶出来的可怜虫还在铁路旁列队点数,他们看样子还随身携带了不少行李,而营地里的人员则在熟悉的哨音中集合起来。一名戴着苏式军帽和红色领章的军官走上用木头搭建的简易台子,对着扩音器整了整嗓子,用不算很标准的德语说道:

“德国战俘们,我现在还得这样称呼你们,但接下来你们中志愿转变身份的人就将成为我的德国同志了。根据苏共中央的第129号命令,以美英为首的帝国主义主动挑起战争,这是向全世界爱好和平、尊重自由的人宣战,每一个追求正义、追求真理的人都应该拿起武器和他们作战斗。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在苏联境内接受劳动改造的外国战俘表现良好,思想上也有了可观的转变,因此,我们决定接纳有正确思想觉悟的人加入我们的国际战斗纵队,给你们一个用战斗来弥补以往战争过错的机会,帮助你们回到祖国并将你们的同胞从美英等国的占领统治下解救出来。现在……宣誓与过去的一切决裂、志愿加入国际战斗纵队的请举起右臂!”

这木头台子前方的空地上,黑压压的人少说也有七八千之多,他们绝大多数都是德国国防军的被俘官兵。最初两三秒,他们还在理解台上那名苏联军官的话语,紧接着,人们齐刷刷地举起右手,衣袖摩擦发出的声音呼啸成风。台上的苏联军官在人群中扫了几眼,非常满意的高声说道:“欢迎你们,德国同志们!”

既然意见统一,而且看押和被看押双方已经相处了很长时间,事情就变得比较简单了。除了几百名没有举手的人,其余皆获准回到营房带上私人物品,然后以劳动编队依次走出营地前往铁路站台,途中正好与被押送进入营地的人擦肩而过。昔日,他们是战场上相互仇视、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对手,此时却没有一笑泯恩仇的胸怀,昂首走出营地的前德军官兵们俨然变成了胜利者,而不久之前还趾高气昂的美英官兵们却只能垂头丧气地接受命运的惩罚。一列火车不可能装下这离开营地的几千人,苏联军官通过站台广播发出指令:劳动一队到劳动六队的先上,其余人在这里等候下一列火车。

尽管火车的车厢里还遗留着没来得及清除的污秽,感觉得到了新生的人们还是兴高采烈地爬进车厢,他们很快将每一节货运车厢都挤得满满当当,余下的人只好在铁路旁边等待下一辆火车的到来,但他们既不急躁也不生气,只是略带忐忑心情的安静等候。他们身后的那座营地埋藏的绝不仅仅是14个月的光阴,有多少同伴为了逃离这里而丢了性命,有多少同伴熬不过饥饿、寒冷、疾病以及高强度的劳作,苏联对外公布的战俘死亡率是个尚且让人觉得仁慈的数字,但真正的死亡率也许永远也没有人能够算清楚。

呜呜……

长长的汽笛声中,火车缓缓启动,它将沿着铁轨驶向西面,那是欧洲的方向,也是祖国的方向,车厢里那些军服已经破旧发白的人欢欣鼓舞,而在暂时留在铁轨旁的人群中,一个瘦高个的中年人显得格外与众不同。他微昂着下颚,目光是那样的冷静,里面完全看不到一丝躁动,他腰杆挺得笔直,双腿并拢站立,这样的姿势俨然是一位冷静等待上级指令的军官。火车渐渐远去,最终完全消失在视线中,先前唤欢欣鼓舞的气氛渐渐冷却,周围好些人自发的围拢到这个瘦高个周围,但又不至于靠的太近,而是留出了恰当的空间。

“将军!”有人毕恭毕敬地问道,“苏联人是想让我们为他们卖命吗?”

之前一转眼的考虑时间根本不够思前想后,求生欲望是绝大多数人举起右手的唯一动因。瘦高个转头看了看发问之人,他战争时期就是自己的下属,战争结束的时候没有逃跑,在战俘劳动营里也依然对自己满怀敬意。现在,将军以认可的目光看着下属,轻缓的开口道:“我们都曾向同一个人宣誓效忠,但他已经死了,我们谨记自己是一个德国人就够了。”

简单的一句话饱含对命运的无奈,但他们今天的抉择并不意味着明天的盲从,每一个人心底都重新燃起了对未来的憧憬,它们各不相同,却又在冥冥之中指着同一个方向……

四个小时后,满天繁星在头顶闪烁,夏夜的凉风让人感觉非常舒服,远处的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一个独眼怪物,它呼哧呼哧地驶来。就在原地等候的人们伸长脖子眺望前方,站台上的广播喇叭突然响起:“卡尔·戈特曼将军、莫林克·施耐德将军、鲁道夫·迪特里奇将军请到站台广播室来一趟!”

这话起先是用俄语所说,紧接着换了个声音又用德语说了一遍,铁轨旁的等候者们纷纷将好奇的目光投向站台那边,只见三位早已摘去领章、肩章、军种部队标识和荣誉勋章的中年人逐一走上站台,其中一个胸前悄然佩戴上了一枚样式极其简单的铁十字勋章——任何带有万字符的奖章在战俘营都是不得保留的,而这一枚很显然是所有者在纳粹当权之前获得的,勋章洁净无瑕才可能得到苏军看押者的特许保留下来。先到之人在广播室门口稍候片刻,直到其他同伴到来才一起走了进去。外面的人们好奇而忐忑地望着广播室,唯恐这个时候还出现什么意外情况,也有人注意到从远处驶来的火车要比之前那列长得多,也许足够将剩下的一多半人全部运走的。

等了十来分钟,眼看列车即将停靠,铁喇叭里响起了一个平静而深厚的声音,用标准而流利的德语说:“我是卡尔·戈特曼,刚刚被任命为苏联国际战斗纵队第19步兵团指挥官,劳动七队、八队和九队暂时归列这个步兵团,按照从前的军阶职务,请军官们负责维持秩序,士兵们听从指挥、相互帮助,在列车从前部开始第一至九车厢登车。”

列车虽未完全停下,但车头的方向是显而易见的,铁轨旁差不多三分之一的人随即开始向前移动,熙熙攘攘但绝无半点混乱。

紧接着,铁喇叭里换了一个沙哑且有些颤抖的声音,说话者强压着心中的激动说:“我是莫林克·施耐德,第20步兵团指挥官,劳动十、十一、十二队暂归我指挥,我们在第十至十八车厢登车。”

尽管没有重复同僚先前所说的军官维持秩序、士兵听从指挥,但列入其中的人们仍自发遵守了这样的规则,另外三分之一的人在移动过程中也是井然有序的。看着这个场面,在站台上持枪戒备的苏军士兵们有许多都流露出了复杂的眼神,他们知道这些曾经的对手来自上百个不同番号的团队,彼此之间不论是在被俘前还是被俘后都没有进行过哪怕最简单的合练,而他们此时表现出来的素质是让人惊讶和敬佩的。与这样一支军队并肩作战固然是好,可地缘政治和民族性格注定了俄罗斯与德意志难以成为真正的兄弟之邦,也许有朝一日在场之人又会重新列于战场的对立面,那么这样的军队就会成为头疼的对手。

“我是鲁道夫·迪特里奇。”第三个颇显苍老的声音响起,只是其人并没有到那么老迈的程度,他没有多余的感慨,只是简单宣布了新部队的组建命令,最后四个劳动大堆归入第21步兵团,规模较前面两个大了三分之一,分配的车厢也由此多出两节。在登车的过程中人们也注意到了,这列拥有多达30节车厢的火车有两个车头,动力自是不必担心,铁轨的约束也将让它们同心协力地拉动车厢奔向目的地,这是否预示着不同国家、不同民族甚至不同信仰的两群人能够为了共同的生存目的而在战场上齐心协力?

这或将成为不少重新肩负使命的德国将领们在这一晚苦苦思索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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