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黎明全集.net》第7/29页


大明朝后期的吏制很腐败,尤其是魏阉当权的那段时间,只有魏忠贤派系的人才会有的到提拔的可能。即使是崇祯即位后行以大刀阔斧的改制,为贤是任的举措,也只是沉疴薄药。但有一点直至朱氏江山风雨飘摇至斯也没有荒废掉的,就是武举。
明朝皇帝多尚武者,因此,武举一途,在这日暮的帝国,仍旧是三年一举这般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而刘慕宁,身为天启十四年的武状元,其武艺,也绝不仅仅“身怀绝技”这四个字眼这么简单!
刘慕宁将身子向后一躺,让过匕首锋芒。
可陈聚鸣的第二反应也很快,瞬间将匕首反握,下坠,那里,正是刘慕宁的小腹!
眼看刀锋就要破开那层毫无防御力的布衣时,刀锋的堕势却止住了。
一只铁钳般的大手紧紧的撰住了陈聚鸣的手腕!
然后,刘慕宁一个翻身,带着陈聚鸣一起滚下了各自的坐骑。
两匹战马带出来的速度,让两人跌地后在那被马蹄践踏地斑驳不齐的草地上连续滚上了好几圈,而刘慕宁也是趁着这个时候,手腕猛然发力,将陈聚鸣的匕首摔了出去。在这种滚动之中,刘慕宁的过人之处再次得到了体现,他丝毫没有快速的翻滚显出不适,而是有意识地在翻滚之中不停地使用左右手调整自己的翻滚动向。
至于翻滚结束,刘慕宁则以成功地骑在了陈聚鸣的后背,并且将他的双手来了个反擒,使之动弹不得。
“可服?”刘慕宁笑着说出这两个字,被翻滚弄得凌乱不整的衣装丝毫不能冲淡他身上洋溢出来的那股年轻的自豪。能够收服一员跟自己相差无几的敌将,对于武将来说,无疑是与开疆守土一样值得荣耀的事情。
“将军威武!将军威武!将军威武!”这边,军士们也激动地大声吼叫起来,确实,可以投在如此将军麾下,何其幸之。同时,也让陆轻羽头一次感到了,这种由血液中最深处直接迸发出来激动。
这就是热血,比之飞檐走壁的刺激,富甲一方的财富,封侯拜相的官衔更令人神往的东西。
被制住的陈聚鸣并没有因刘慕宁所表露出来的招揽之心而感到高兴,求死之心丝毫没有动摇,“杀了我吧。”陈聚鸣闭上了眼睛,身体也慢慢放松了,“刘将军,你是条好汉,我能死在你手里,不冤。”
陈聚鸣求死,一是因为他手上已经沾满了官军的血,在马山寨过往的,不管是官府,还是军兵,只要是朝廷之人均被他截杀。朝廷是不可能放过他这么一个如此恶贯满盈之人的。而其二,也就是让他彻底的对朝廷寒了心,到处诛杀官军的原因。
“壮士,这是为何?当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就算壮士犯下的罪过,也可用军功来相抵的。”
“刘将军,你为我好,我先向你谢过了,可这朝廷我却是早已寒了心,也寒了血。若要我再为这般的朝廷来效力,即使日出西方,也不可能。”
“壮士,莫不是你有什么苦衷?还请告诉刘某,方才交手,我已对壮士有了些许了解。壮士决不是那般大恶之人,若有什么苦处,刘某定为你担待。”刘慕宁语气真切,她察觉到了陈聚鸣话中的不寻常,但是如此壮士,不得为同袍,实为可惜。
听到刘慕宁如此情真意切,陈聚鸣也在心中不住叹了口气,若是三年之前,自己有如此上司,又怎么会到这上头来立寨为寇?于是便对刘慕宁说出了原由。
陈家,在南阳地界南召一带的望族,祖上也曾于南阳一地出任过知府之类的要职。而作为陈家的嫡传子孙的陈聚鸣当然也差不到哪去。他年少聪慧,但却不好文墨,家中无奈,只得花出重金,请来了几个枪棒师傅给他专门的教习,希望他以后能在军中闯出个名堂,也总比到处胡闹好。说起来,陈聚鸣也还真有些练武的慧根,那些枪棒教习也只是二流水准,可他却能从那些二流的招式中摸出一些一流的门道来。
年方十六便已习武有成的陈聚鸣开始离家游历,增长见识。途中,路见不平的陈聚鸣偶然之间,救下了当时南阳的知府,并且得到了知府大人的赏识,遂将其引荐至南阳守备大营中任职。而年十九,便已官至把总,也是在这年,娶到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媳妇儿。
陈聚鸣的军功是源于时下四起的匪盗叛军,可他的富贵,也散于这些匪寇。同年,陈聚鸣上司死于清剿匪寇之中,朝廷于京中派下官员前来接任。却是朝中一员大官的儿子,名叫张峰。
那张峰本是以不学无术的纨绔,仗着父辈的萌荫,于京中霸道横行,欺男霸女,犯下了不少的罪状。久之,其父也看不过眼,怕他在惹下什么祸端,自己难以包庇,便托了关系给他谋到了一职。
上司到任,作为部下的,当然得要设宴接风,于是陈聚鸣便为了张峰摆下了一席家宴。怎料便是如此惹了那恶祸上身。
宴中,陈聚鸣娘子上前敬酒,那般美貌当时就把张峰晃得入了迷,若不是旁人在此,怕是就要施展他在青楼练出的身手扑了上去了。也就是在这时,张峰记下了这位貌美如画的小娘子。
平静了月余之后,祸事终发。那天正临陈聚鸣外出剿匪,张峰于枯燥无味的大营之中无所事事。这南阳虽然也是一处名古,可那繁华却是比不得京城的,再说身上挂着一个军职,也不好放纵。不过,这时他却想起了陈聚鸣那美貌的小娘子,这一想,心中就像点起了一团火,怎么都浇灭不了了。于是,张峰就把这心事跟心腹说了下。这纨绔身边吧,多是小人,真本事没有,肚子里的坏水,干偷鸡摸狗行当的经验倒是多得很。一问,这计谋就出来了。张峰一听,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立即叫人前去实行。
这计谋也不怎的高明,却胜在一个毒字。就是让人做出假证据,指正陈聚鸣有意谋反,现在这年头,反贼蜂起,弄得朝廷是人心惶惶,什么是要跟着“反”字沾上个边,甭管是真是假,先杀了再说。就是这一手,逼死了多少忠良。
想着那无边的春色,张峰领着半营的人马,将陈府为了个水泄不通。
待大人向那小娘子道出陈聚鸣谋反,即被捉拿杀头,那小娘子没了主心骨,还不得马上投入大人的怀抱么?出谋的那一跟班在张峰身旁阿谀着,马屁拍得啪啪大响,也说的张峰浑身舒坦。于是便进屋叫出了陈聚鸣的娘子,向她痛陈厉害。
陈聚鸣的娘子听见后面色当下一白,身子也簌簌地抖了起来,可当她看见张峰那双淫光闪烁的双眼之后,事情便明白了几分。当下,装作含羞,向张峰告个歉说是前去为大人准备酒席,以谢大人救命之恩。而张峰也是以为自己身上真有些许那劳什子王八之气,那么虎躯一振就英雄拜服,并且自己也掌握了大势,也许了陈聚鸣娘子的要求。
可张峰千算万算,却是低估了陈聚鸣娘子的刚烈。那小娘子再退入后房之后,并没有准备什么酒席,只招来一位跟随陈府多年值得信任的老家丁,跟他说明了情况让其速去告知陈聚鸣上司张峰要暗算他,南阳不可回。为保贞节,小娘子也当下撞墙自尽。
老家丁对着夫人的遗体拜了三拜,便立即寻路脱身。
陈府后院外是一水塘,因水塘不小,而且张峰认为自己有成竹于胸,也不让人马围在那边,让老家丁得以脱出,前往那剿匪地点去寻陈聚鸣。
正在剿匪之中的陈聚鸣得知家中巨变,连忙撤兵,欲返回家中去救出自己的娘子。老家丁拼死相劝,告诉他夫人已经撞墙而死。听闻噩耗,陈聚鸣当下大愤,要去取了张峰那狗贼的小命。他武艺高强,平常待手下不错,知道上司如此无道,也寒了热血,决定继续追随陈聚鸣。
于是陈聚鸣带着二百余名手下来到南阳城与西南守备大营的必经之地埋伏。
那张峰也是气极,到手的鸭子飞了,自己的一番准备化作流水,因此行军之中也无甚防备。待到陈聚鸣领军忽然杀出时,整部人马都慌乱无比。
陈聚鸣虽然勇猛无二,可两百余人却终究是难敌得过千人的。张峰部在经历了最初的混乱之后,便立即开始了反击。陈聚鸣人少不敌,最终只能带着十余名手下退去。到了马山之后便在那落草为寇,并且专门截杀来往官军,以泄私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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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叛变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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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对待这样的上司,这样的朝廷,我该如何处之?”陈聚鸣笑着,声音里带着一丝惨然,“三年了,我干这个行当三年了。我手上染着官军的血比当年剿匪的血还要多。可是,我却没有得到丝毫复仇的快感,反而觉得开始厌倦了这种生活。如今,能有幸摆在将军手下,就此死去,或许也是一种不错的归宿。请动手吧,刘将军!”说罢,陈聚鸣便闭上了眼睛。
这般情况是刘慕宁没有料到的,虽然他表现得十分镇定,但是眼神里却流露出了一丝不知所措。
“敢问壮士可曾识得秦良玉?”
就在众人均无言以对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却是陆轻羽。
“当然!秦少保威名天下何人不识,由来巾帼甘心受,何必将军是丈夫。能得圣上亲口作诗以颂的女子,古今之内,也仅得秦少保一人尔!”听到陆轻羽的疑问,陈聚鸣不假思索地便回答了出来。
蜀锦征袍自裁成,桃花马上请长缨。世间多少奇男子,谁肯沙场万里行!
这首诗是陆轻羽年少时曾听教习他偷技的师傅所吟的,当时他听到,还为诗中对男子的贬低有所不满。待听完师傅介绍过秦良玉之后,陆轻羽才意识到,这是一位了不得的女英雄,并且能够得到天子连作四诗以赠,这又是何等荣耀?
观崇祯皇帝有生之年,享国日浅,遭逢多难,很少有闲情逸致吟诗作赋,除赠秦良玉诗外,仅有赠杨嗣昌的五绝诗传世,足以说明崇祯帝不是一位喜欢舞文弄墨的皇帝,也说明了崇祯帝御口亲书的诗作到底有多珍贵。
而迢迢西南边陲一位女土司,竟能得皇帝面见赐诗,秦良玉当属古往今来第一人。
“那壮士可曾知道秦少保早年的遭遇?”陆轻羽再次发问。
“秦少保早年嫁与石柱土司马千乘之后,曾为丈夫练得三千石柱白杆精兵,在土司杨应龙造反时,这支白杆精兵便是大显神威,声震蜀中。
可随后,马土司却因不予监税太监丘乘云的索贿,羞恼了丘公公,被其指使手下捏造罪名,把马土司逮捕入狱,活活折磨而死。一下子变成孤儿寡母,秦少保却含泪忍痛,以大义为重,殡敛丈夫后,未有生出任何反叛不臣之心,反而代替丈夫任石柱土司,忠于职守。后闻建奴来犯,东北告急,立即调兵北上并在沈阳之战中,杀去辫子兵数千人。”
陈聚鸣说到这里,顿了顿,缓缓睁开双眼,带着无尽的遗憾,“只可惜,秦少保的两位哥哥皆战死于浑河边上,否则,大明边境怎容那建奴如此猖狂!”
“是啊,秦少保一门,皆尽忠烈,而秦少保一介巾帼,则是把我等须眉都比了下去。”
“确实如此啊,当今朝廷又有几位男儿将军比得过秦少保?若是那些将军们能够得上秦少保之一二,那大明,也不会是这般形势。”闻见陆轻羽的感慨,陈聚鸣也想起了自己那上司张峰,不由痛心疾首。
“壮士既知此理,却又为何不肯效仿于秦少保?莫不是嫌弃秦少保乃一介女流,不配为你的榜样?”
“胡说!”陈聚鸣大声反驳,脸膛也憋得通红,看得出来,他对秦良玉将军还是极为尊敬的,“我陈聚鸣别的不敢说,可是,秦少保却是我终身效仿的目标。我南召陈家,虽不是一方大族,但祖上也曾出过良材。所以,成为如同秦少保一般守土卫疆的武将,乃是我毕生所愿!”
陆轻羽却摇头叹气道:“壮士,我敬你是条汉子,若不喜秦少保直说了便是,又何必出言骗我呢?”
“我没骗!”陈聚鸣大吼,要是刘慕宁正在制着他,他早就冲上前去,给这个满嘴胡言乱语,污蔑自己的白面小子狠揍一顿老拳了。
听到陆轻羽的话,刘慕宁等人也不由向他投去了疑惑的目光,不过却没有出声询问,虽然接触不久,可是他们却十分信任这位陆小哥。这完全只是出于一种直觉般的信任。他们是武人,武人判断是非并不会像文人那般,需要观察那些复杂的端倪,他们只是很简单地跟着自己的感觉走,如果感觉对头,那么这个人就可以为他们所接纳。而对陆轻羽就是这样。
众人只是静静地听着,等待着下文,这种无声的举动,却是信任的最大表现。
大家的信任让陆轻羽精神大振,他深吸一口气,双眼紧盯着正愤怒地看着他的陈聚鸣,“你说效仿秦少保乃是你毕生所愿?那让我说说你到底都干了些什么!秦少保丈夫被冤入狱,含愤而死,她一介女流,却能为了国家大义,放下私愤,可你一个堂堂大丈夫做了什么?为报妻仇,反出朝廷,落草为寇?秦少保率军北上,激战建奴,两位兄长尽折于阵前,而壮士你呢?匪患南阳,劫杀过往官军百姓,为祸一方!可真是个响当当的大英雄啊!竟然还敢于此处大言不惭?想要效仿秦少保?我跟你说,你,不,配!”
犹如当头棒喝一般,陆轻羽话语中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重锤,狠狠地敲击在陈聚鸣的心房。然后,把他心中支撑他一直战斗到现在的信念给敲碎了。刷的一下,陈聚鸣本来通红的脸膛退去了血色,颓然地伏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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