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全集.net》第16/480页


  马文升颇为好奇,见韩文摆摆手,仍是暗笑不停。略挑起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眉毛挑得更高。
  “负图兄为官四朝,这样的贡士可曾见过?”
  年少登科,必有几分锐利。不骄不躁,沉稳如斯,实在是少有。
  纵然是十二岁中举的杨廷和,十五岁上书朝廷针砭时弊的王伯安,未及弱冠之时,也没有这份定力。
  马文升目视韩文,后者示意他走到近处,看看杨瓒的文章。
  “只要一观便知端的。”
  马文升难得有好奇之心,步下考场,貌似不经意的停在杨瓒桌旁。
  不到两息,马尚书嘴角直抽,想笑不能笑,表情很是奇怪。实在忍不住,干脆背过身去,咳嗽了两声。
  韩文负着手,险些喷笑。
  杨瓒正专注于誊抄文章,丝毫不知道,出格会引人在意,小心谨慎得过头一样会引来关注。
  如果他是前生年龄,这份沉稳并不出奇。
  但杨小举人才几岁?
  十七!
  十七岁的小夫子,不引人注意才怪。
  和历经宦海的马文升等人比心眼,杨瓒还太嫩,委实有得学。
  恍然不知间,想安静做只小虾米的愿望,已同杨瓒渐行渐远。
  巳时末,复试将近尾声。
  多数贡士已答题完毕,端坐在案后。
  马文升等考官看着滴漏,取下只剩不到半个小指的檀香,自殿前开始收起考卷。
  殿外,一身大红盘龙服的朱厚照正立足观望,几个宦官小心的伺候在侧。
  等到他看够了,终于转身离开,几个中官才暗地里舒了口气,小跑着跟上。
  “孤去见父皇。”
  朱厚照正逢变声期,连续半月守在弘治帝身边,端茶奉药,声音很是沙哑。
  宦官中一人忙捧出荷包,小心取出瓷瓶,送上太医院配制的糖丸,道:“殿下仁孝,陛下龙体必将大安。”
  含着糖丸,朱厚照笑道:“刘伴伴忠心,孤知道。”
  刘瑾登时笑眯了眼,愈加奉承。
  同行的谷大用和张勇狠狠盯了他两眼,暗恨慢了一步,让这龟儿子抢了先,讨了殿下的好!
  两人互相看看,目光都有些意味深长。
  暂且先让这老小子得意几日,骑驴看账本,咱们走着瞧!
  
  第十一章 初见
  
  朱厚照兴冲冲赶往乾清宫,不想却扑了个空。
  “殿下,陛下龙体大安,御驾东暖阁,召朝臣议事。”
  “父皇大安?”朱厚照眼睛一亮,“可是用的方院判的药?”
  “回殿下,正是。”
  宁瑾随弘治帝移驾,回话的是内官监太监陈宽。同是弘治帝身边的老人,宁瑾最擅长察言观色,陈宽不比前者机敏,更喜多做少言。
  “陈大伴可知父皇都召了谁?”
  “回殿下,三位阁老皆在。”
  弘治帝多日未上朝,政令多自内阁发出。今日精神不错,召三位阁老入宫实是理所当然。
  想到要见这几位,朱厚照有些发憷。
  李相公很是和气,纵是斥责,也会让人如沐春风。谢相公一派名士风范,少有动怒。唯有刘相公脾气火爆,几乎是一点就着。
  想起刘健在东宫“关照”自己的日子,朱厚照顿时头皮发麻。有心躲过这遭,等父皇返回乾清宫。然左思右想,委实不妥。
  弘治帝养病期间,没少对朱厚照耳提面命,内阁三位相公都是扛鼎之才,定要尊重。
  今日三位阁臣齐聚,在暖阁中议事。朱厚照不知道便罢,知道了却不去,甚至故意躲开,必然令弘治帝失望。
  朱厚照算不上一个合格的皇太子,却是个孝顺儿子。
  哪怕为了让亲爹开心,也要硬着头皮捱上一回。
  “那……孤也去东暖阁。”
  想到要面对三位阁臣,先时的兴头就消失一半。
  陈宽恭送皇太子,视线扫过簇拥在朱厚照身边的刘瑾谷大用几个,深深皱了一下眉。
  待朱厚照的身影渐远,陈宽唤来一个小黄门,道:“你且去司礼监走一遭,给戴公公递个信,抽空到咱家这来一趟。”
  “是。”
  小黄门答应着,壮着胆子提了一句:“若是戴公公问起何事,奴婢该怎么回话?”
  “就说咱家有事同他商量。”陈宽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关乎东宫,他必会晓得。”
  “是。”
  小黄门躬身退下,半点不敢耽误,一路往司礼监去了。
  陈宽袖手立下廊下,眉头始终未能舒展。
  弘治帝身边的中官,多是由怀恩一手挑选。才干不提,忠心却是一等一。
  长伴陛下身边的宁瑾,前往宣府的刘清,敢言“佛书诞,不可信”的覃吉,乃至早年间的几地镇守,都称得上行为端正,堪为天子所用。再如何鼎一般,敢当面斥责国舅无礼,以金瓜击之,虽没落得个好下场,身后也有个好名声。
  厂卫是天子的鹰犬,最重要的就是忠心,没有太多的花花肠子。
  今日见到刘瑾几个,陈宽着实心头一跳。
  这几个中官,自太子少时便伺候在侧,性格鲁直不是问题,只要没有坏心思,都可一用。但随着陛下久病,渐有将江山托付太子之意,这几个都开始露出狐狸尾巴,尤以刘瑾为甚。
  刘瑾曾经犯错,虽不大,却能躲过东厂刑罚,伺候在太子身边,心思手段定然不缺。
  若他怀揣歪心,只想讨好太子,将朱厚照往歪路上带,必是国之大患。
  想到这里,陈宽不禁咬牙。
  最好不要让他拿到实据,否则,咱家必收拾了他!
  刘瑾弯腰跟在朱厚照身边,半点不知,弘治帝身边的陈大伴已经盯上了他。
  怪就怪在朱厚照尚未登基,他把持不住,过早露出了心思。晚上一年半载,纵然陈宽再恨,也奈何不了他半分。
  东暖阁外,守门的中官见到朱厚照,连忙行礼。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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