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旗》第26/32页


  到了加德满都国际机场时已入夜,在海关办了落地签证后出关,外面的情况让我吓了一跳。
  怎么说这都是一个国家的首都机场,外面竟看不到灯火,一片混乱的样子。一群人高举着写着名字的牌子围在机场门外的小路旁,高声叫着。
  “Taxi,taxi……”“Hotel,hotel……”许多人叫嚷着在我身边挤来挤去,我下意识地紧了紧自己的行李包。
  真是一片混乱。
  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派到这里的战地记者,战地记者可以在这样的状况下迅速进入状态,可我现在真是有些无措。
  我只好勉力分辨着有没有写着我名字的牌子,但夜色让我很难看清楚那些不断晃动的牌子上的字。
  我站在门口被人流推得拥来拥去,四处张望着,可怎么有那么多的牌子,乱七八糟的环境气氛加上我本来就不太清楚的脑袋,连数牌子都数不过来。刚眯起眼睛看了几个,一挤就搞不清哪边看过哪边没看过了。
  大约在人流里摇摆了有近二十分钟,我正不知道这种情况还要持续多久,要不要试着给路云打电话的时候,一个举着牌子的当地人挤过我面前时,忽然回过头来说了一句。
  我没听清。
  他又说了一遍,我这才听清,他的发音有些近似“纳豆”。
  我这样说,所有的读者都会知道其实他是在喊我的名字,可我当时过了足有五秒钟才反应过来,可以想见当时我的精神状况有多么的糟糕。
  我抬头看了看他举的牌子,怪不得我刚才一通猛找都没找到,这牌子上写的并不是汉字“那多”,而是我几乎不怎么用的“NADO”。
  自始至终我都不知道这位身材干瘦的年轻人名字怎么写,只能根据他的发音揣摩为“尤尼克”。他的英语很差劲,和我一样差,所以我们交流起来连说话带比划,吃力得很。
  他取出一封路云给我的信,内容只有一句话:“持信者将带你来见我。”
  坐上尤尼克的吉普车,他一路开得飞快,路况又差,震得我头晕眼花,耳机都掉出来几次。尤尼克也不是个多话的人,交流起来既然那么困难,便索性闭口不言。我则知道他是带我去见路云,又没有寒暄的心情,也乐得一心一意听我的佛经。
  开了一段时间,我觉得不对,怎么不是往市里开,越来越荒僻啊。
  开了近三个小时,我终于憋不住,问尤尼克还要多久才能到。
  虽然我已经对尤尼克的英语发音不准有所了解,但因为他的答案和我预期的相差太大,他重复到第三遍,我才听清楚。
  “Five days."
  天哪,居然要五天!尼泊尔才多大啊,我甚至怀疑这样开五天以后是不是还在尼泊尔境内。
  既然离加德满都这么远,路云干吗让我买到这里的机票呢,折腾我还是其次,这五天我能撑过去吗?
  想问尤尼克,但这实在是个太复杂的问题,试了几次,两个人答非所问,只好作罢。
  尼泊尔是多山国家,吉普车总是在盘山路上转,让我晕上加晕。四个小时之后,尤尼克在一条溪水边停下车,车灯的照射下,我看见前面停着一艘小船。
  尤尼克和船上的人交谈几句,我们就上了船,被载过河去,那边有另一辆吉普车等着。这时我的感觉,就像在偷渡。
  凌晨两点四十分,吉普车终于在一家小旅店停下,从机场开始,足足六个多小时的车程。尤尼克告诉我,上午九点再次出发。
  “Good night.”尤尼克说。
  “Good night.”我苦笑着回应,心里却叹了口气,能good才怪。
  上午尤尼克敲开我房门的时候,我的精神状况显然让他有些吃惊。他的问话我没听清,不过想来也是问我昨天怎么没睡好之类的,我双手一摊,没有解释。要是我能睡好的话,大概也不用来这里了。
  走出旅店,我这才发现,原来这家旅店是在一片森林之中。



暗世界的聚会(2)
  而交通工具则由吉普车变成了大象。
  这里应该是尼泊尔的某个自然保护区,游客终年不断,虽然我在旅店里没见几个人,但那是因为大多数游客在清晨七点之前就已经出发了。
  这头大象的背部绑了能容四人坐的藤椅,这套骑具已经使用了相当长的时间,磨得相当光滑。大象真正的驾驭者――一个中年的尼泊尔人坐在最前面的位子上,指引这陆地上的巨物前行。
  这四周应该是极为美丽的景色,所以才能吸引各国的游人终年不绝,但我此时只管努力地倾听耳中的佛经,紧抓藤椅,并不曾留意景色,所以现在回想起来,居然对那些风光印象极为模糊,真是枉费免费旅游了一场。
  渴了有尤尼克水壶中的清水,饿了有尤尼克随身带的干饼,夜幕降临的时候,我们到了又一个森林中的小旅店。
  第二天的出发时间是清晨七点,看见我的时候,尤尼克显然面露担忧之色。他是个热心肠的人。
  这次并不止我们一头大象,有七头之多,前六头上都载着游客,我们坐在最后一头,跟在队伍的末尾。看来昨天的这头大象是特意等我们的,加上昨天晚上那守在溪水旁的小船,尤尼克在这里很有人缘儿啊。后来我才知道,这或许并不是他个人的人脉关系。
  我心里狐疑了一番,路云到底在开什么会,怎么会在这种风景优美,却交通极为不便的地方开?
  我问尤尼克的时候,他只是笑笑,没有回答。不过我想就算他回答我也多半搞不明白。
  下午的时候,我精神不济,一个倒栽葱跌下去,尤尼克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我背上的衣服,硬生生把我拎回了坐位。感激之余,我不禁暗暗吃惊这看起来精瘦的青年竟然有着与他身材完全不匹配的力量。
  晚上,我躺在硬板床上,房间里不时响起不知名的昆虫的振翅声,在寂静中响起的时候,清晰得让人有些不安。不过就算没有这些挡不住的不速之客,我也不可能安然入睡,昨天晚上的许多时候,我甚至在梦魇中挣扎。
  手机居然响了起来,那是个我不认识的号码。
  按下接听键,没想到听见了路云的声音。
  “借一个朋友的手机给你打的,不过也就只能和你打一次。你情况怎么样?”
  “本来很糟,听见你的声音就好点了。”
  倒不是完全说的奉承话,想到今晚能睡个好觉,我的头痛似乎减轻了些。
  早晨尤尼克敲了很长时间,我才打开房门,兀自睡眼惺忪。
  “Good!”尤尼克笑着说。
  在餐厅里喝着牛奶啃着饼的时候,我看见窗外载着游客们的象队已经起程了。
  我用手指了指。
  “No elephant today.”他说,这次我听懂了。
  接着尤尼克指了指我的腿。
  “Foot."
  要步行了吗,真是个坏消息。
  跟在尤尼克的身后,我们上路了。我注意到,那是和游客们完全不同的一个方向。
  我无意描述在这样的夏天里步行在野地的细节,尽管尤尼克已经放慢脚步等我,依然不是我这个惯以脚力好自诩的记者能轻松跟上的。尤其在那种状态下,一晚的睡眠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傍晚时分,处于麻木行走状态下的我,终于望见了一座木屋。
  一刹那间我曾以为那就是路云所在的地方,不过那屋实在是太小了,应该是某个猎人的居所吧,而且算来今天只是第四天。
  尤尼克走在我前面,他没有敲门,直接就推门进去,那木门竟然也没有锁。推开门的瞬间,一道灰影贴地从屋里蹿出来,贴着我的裤腿边擦过,把我惊得一个趔趄,它却闪进草丛里不见了。
  尤尼克说了个我听不懂的词,他想了想,似乎不知道这种野兽英语怎么说,只得作罢。
  屋里并没有人,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却有三张床。并不十分破败的样子,看来是专供人过夜的。



暗世界的聚会(3)
  这里却没有供人洗澡的地方,一身臭汗,只好直接躺到床上。一夜乱梦,早晨起来的时候,又是一身的汗。
  看见我的样子,尤尼克却只说了一句:“Today we will arri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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