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岁岁全集.net》第2/45页


  “阿斐,是你吗?”
  阿斐,从来只有她这么叫他,杜婉芸叫得好生亲热,又甜又腻。
  宋思摸了摸空荡荡的心口,只觉得胸腔被一阵莫名的情绪所环绕,那应该就是凡人所说的嫉妒。
  她扯了扯嘴角,没有回话,而是如同猫一般,无声地向杜婉芸欺近。
  杜婉芸显然感觉到了气流的涌动,空气里渐渐弥漫起了一股淡淡的香味,陌生的味道。出于女人的直觉,她能够感觉到来人对她的敌意,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将喜帕扯掉,一抬眼,视野中就出现了宋思双臂抱刀的冷凝姿态。
  她跟宋思不过只有一面之缘,但是对于这个将苏斐一手养大的女人,她还是抱有好感的。她微微松了一口气,被脂粉涂抹的脸上慢慢绽开了一个友善的笑容:“宋思姐,你……”
  这句话还未完整的落出,便短促地戛然而止,她愣愣地看着落到了脖子处的刀,刀柄处青铜铸就的饕餮头像正张牙舞爪地正对着她,让她只能苍白着脸,惊疑不定地看向宋思。
  眼前的女人脆弱的不堪一击,只要她微微施力,杜婉芸纤细的脖子就要与脑袋分离了。看着她泫然欲泣的盈盈泪光,宋思有片刻的迟疑。
  而杜婉芸抓住了这个时机,扯开了喉咙尖叫道:“阿斐……”
  宋思暗叫不好,眼明手快地点了她的哑穴,右手举刀,又稳又狠地向杜婉芸的脖子抹去。
  凡人的一生不过短短数十载,怎能配得上苏斐漫长到永生的生命。
  

☆、你回来了

  宋思捂着胸口,皱着眉头,嘴边发出了“嘶嘶”的痛楚之音。
  她并没有心,可是总是觉得心痛,这种痛,蔓延了时光的悠长跟亘古,让她只能缩在墙角,忍着胸腔里让人难以仍受的闷痛。
  这股疼痛可真是难熬,也没有什么规律,但每次来都是来势汹汹,比起凡间女子来葵水之痛,有过之而无不及。
  等到痛苦熬过去了,她整个人也虚脱了,满头满脸的虚汗。
  宋思伸手抚了抚额头的冷汗,面无人色,如同幽魂一般浑浑噩噩地走到洞口,靠着壁沿,看着外面漫天飘着的飞絮。
  她慢慢地伸出了手,雪花飘飘扬扬地落到了她的掌心,不一会儿就消失无踪,宋思呆呆地看着手心,眉目温浅。
  如今离那一次抢亲,早已过了百年。
  杜婉芸的脸在她的脑海里早就模糊了,凡人的生命匆匆数十载,这几百年,杜婉芸早就轮回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可她的阿斐,再也没有回来过。
  那些爱啊恨啊,几乎都是上辈子的事了,她不老不死,生命中的唯一一次勇敢,在伤筋动骨那一天后,便只剩下等待。
  不知道阿斐,还会不会回来。
  宋思出神了片刻,将手收了回来,也收回了缱绻的目光。
  她讨厌下雪,因为,她的阿斐,就是在一个下雪天,娶了别人。
  那一次抢亲,她本来对杜婉芸起了杀心,但是阶詈蠊赝罚侦称泼哦耄笆弊柚沽怂哪且坏丁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苏斐,他看着清清冷冷的一个人,当真的在乎某个人时,他能将这世上最好的宠爱通通交给她,包括他的命。
  可他视若珍宝的那个人,不是她。
  当他飞身将杜婉芸护在怀里,宋思仿佛听到了尘埃落定的声音。
  苏斐是由她一手养大的,她给了他生命,悉心地教导他,教会他喜怒哀乐,善恶是非,可她唯独忘了教他爱她。
  这可真是悲惨。
  最后,她面对苏斐惊怒交加的眸光,掠过他眼里的愤怒跟心伤,她只是挺直了背脊,一步步地远离了这个伤心之地。
  当时她那萧索的背影,被那凉透了的月光拉的老长,她在想什么呢,其实她什么都没想。既然苏斐不爱她,那她就把苏斐跟他那小媳妇统统杀了,眼不见为净好了。可苏斐又杀不死,如果杀了杜婉芸,苏斐生生世世地恨着她,那真是比死了还痛苦。
  既然得不到,那就干脆相忘于江湖好了,离开之际,她没有回头,只是一字一句地道:“苏斐,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你这个决定是错的,希望你不要后悔。”
  甩出去的狠话言犹在耳,先后悔的人却是她。
  她曾经偷偷摸摸地下山去,远远地瞧了苏斐一眼,那时候他正给杜婉芸做一把藤椅,好让她能够舒舒服服的晒太阳。而杜婉芸则挽着妇人发髻,衣着朴素,给苏斐擦着额际晶莹的汗水。
  那一幕,稳准狠地冲击了宋思的空荡的胸腔,好多年都没有缓过神来。
  等到五十年后,宋思心想杜婉芸都成了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妪了,她就不相信苏斐还能对着她恩爱白头。那一天,她出发前特意换了一件颜色鲜嫩的云锦衫,还细心地描眉勾唇,画上一张鲜妍的妆容。
  她要将杜婉芸比下去。
  宋思信心满满,可还没到跟前,她就怂了胆,只敢透过纸糊的窗棂,偷偷摸摸地看着窗内的景象。
  那时的杜婉芸早就没有了年轻时候傲人的美貌,层层叠叠的皱纹之下,遍布着繁星点点的老人斑,背也驼了,看上去就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年迈老人。
  只有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睛里,还依稀藏着年轻时候的娇羞之色,她满脸依恋地看着苏斐,伸出了青筋暴起的枯手,缓缓地抚上了苏斐白皙的一如当初的惊世容颜。
  “阿斐,一辈子,怎么那么短呢。”
  彼时的苏斐正蹲在杜婉芸的面前给她洗脚,听到了这句话,他微微一愣,清亮的眸光里浮光掠影,交织成了一卷璀璨的蓝图。
  “芸儿,这一世太短,我们还有下一世,下下世,生生世世。”年轻男子眼带笑意,对着他年老的妻子娓娓道:“无论你在哪里,我总会找到你的,哪怕穷尽一生。”
  这个誓言太过深刻,让在窗外偷听的宋思大受打击,再也没有来看过苏斐,哪怕他们之间特殊的牵引,让她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他找到。也因为苏斐对杜婉芸的这一句承诺,让宋思落下了胸口疼痛的毛病,不日不夜,不休不止。
  偶尔午夜梦回,这句话回荡在她的梦里,与她记忆深处的某句话重叠在一起,让她不知道是真是幻。
  山上的时光太过寂寞了,虽然她的洞府很大,四季如春,可她身无长物,不免感到孤单。因而,当身受重伤,踏雪而来的凌烨倒在她的洞口前时,她并没有像原先那样视而不见。
  凌烨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猫,但被宋思当成了狐狸,要知道雪狐在这个时代是千年一见的,宋思自以为捡到了便宜,喜滋滋地将凌烨当成雪狐养,养了个把月,才发现凌烨是一只猫。
  被宋思收留,凌烨并不感激,反而为了她将它错认成狐狸而耿耿于怀。
  于是,宋思知道,凌烨是一只肚量狭小的猫。
  照理说猫应该喜欢吃鱼吧,可凌烨偏偏喜欢吃鸡,也不怪宋思将它当成了狐狸。
  为了满足凌烨的口腹之欲,宋思便下山提了两只鸡回来,一公一母,打算养一笼鸡,而在孵出小鸡之前,凌烨只能委屈一点吃鱼了。
  凌烨这只猫顶怪,一点都不怕宋思的面瘫脸,现在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揣着宋思给她晒的鱼竿当零嘴,然后趴在鸡笼面前看俩鸡“打架”。
  对此,宋思以手抚额,拉着凌烨的猫尾巴,飞速遁走。
  时间悠悠地溜走,转眼,宋思养的鸡规模慢慢壮大了,两天给凌烨一只鸡都足够了。说来也好笑,凌烨作为一只猫科动物,还不喜欢吃生食,本来宋思只要吃些洞里的果子果腹,硬被凌烨逼得学会了一手过得去的厨艺。
  因为凌烨这只猫总是时不时地玩消失,宋思只能由着它,它不在的日子,她没事就翻弄着自己的府邸,种种花养养草,日子倒也过的得趣。
  别看她的住的洞穴其貌不扬,里面是别有洞天,草花树木小桥流水个个不缺,跟洞外的风景俨然两个世界,外面寒冬腊月,洞里却四季如春。
  照理说这么一个风水宝地,千百余年,怎么就没有人发现呢。原因无它,只因这个洞穴是认主人的,外人是看不到这个地方的,也进不来,唯有沾了宋思的血,才能来去自如,可以说这个地方是一个世外桃源。
  可这个地方再好,也没能留住苏斐。
  一想起苏斐,宋思胸口就空落落的。其实这些年,她已经很少想起苏斐了,就算想起他,也是想起他的少年时代。如果苏斐永远不长大,一直呆在她的身边,那该多好啊。
  宋思唏嘘了一阵,拍了拍脑袋,暗怪自己又在白日做梦了,回过神来,正好跟手上的敦实的母鸡大眼瞪小眼。
  她的洞府果然是集天地之灵气啊,就连养鸡也能养得又大又肥
  宋思勾了勾嘴角,脸是僵硬的,嘴角却是带笑的,于是乎,她的表情怎么看怎么扭曲。母鸡果然被吓着了,在她的手上扑腾的很凶,宋思也被吓了一跳,手脚并用地逮住了鸡,抖落了一地的鸡毛。
  照理说凌烨不在,她没必要杀鸡,只是,她的胃口习惯了大鱼大肉,对洞里的青果就有些食不知味了。
  宋思捋了捋袖口,一手抓着鸡,一手提起了她的那柄墨玉宝刀,手脚干脆利落的在鸡脖子上划了一刀。
  淅淅沥沥的血被放在了一个石碗中,宋思神色淡定,一滴血溅到了她的脸颊,她不在意地抬起手背抹掉了。
  正在她吭哧吭哧地杀鸡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很轻微的动静,声音虽小,可逃不过宋思的耳朵,她头也不回,淡淡地开口道:“凌烨,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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