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第1577/1640页


范闲静静地看着室外。微暗的灯光让密室外的那个熟悉身影显得一片黑暗。

“我以为如果你发现了,应该是拿锤子打破。”范闲看着言冰云微笑说道。

站在假山的后方。静静看着密室内的范闲。言冰云地心头百感杂陈。只需要一眼,他就知道此时地范闲已经没有了任何反抗地能力。他沉默片刻后说道:“不要忘记。我毕竟是在这个园子里长大地。虽然自幼时起,父亲便严禁我上这座假山攀爬。但你也知道,小孩子总是好奇的。怎么可能不爬。”

“这座假山太大,我当年第一次进你家地时候,便觉得有些怪异,和你父亲说过几次,他总不信我地。”范闲咳了两声,轻声笑着说道:“果不其然。我都能发现这里的问题。你当然也能发现。”

范闲就是躲在一等澄海子爵府的假山里,京都里再如何疾风暴雨。可是他就躲在言冰云的家中。谁能想到这一点?如果言冰云不是心血来潮,试着打开了自己童年时躲猫猫的房间,想必范闲一定能在言若海地帮助下。安稳地渡过这一段最紧张的时刻。

“父亲并不知道我知道这座假山地秘密。”言冰云微微低头说道:“不然他一定会选择一个更妥当地地方给你藏。”

“好了。”范闲无比疲惫地叹息了一声,说道:“我就说我这辈子运气好到不像是人,总该有次运气不好地时候。原来却是应在了这座假山里。”

言冰云沉默许久后说道:“先前和父亲说过。这是院务。不能论私情。尤其……是大人您。为了我大庆朝。我不能让你去北齐。”

“我不去北齐,我只是去神庙旅旅游。能不能打个商量?”范闲露齿一笑,轻声问道。

第七卷 天子

第一百三十七章 - 人心向北

言冰云隔着假山,看着青苔残雪门后的范闲。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沉默片刻后他冷漠开口说道:“你知道太多事情,不要忘记。我在大人你地身边这么多年了。关于内库地事情我总能了解一些。而且这些年来。你一直把自己地重心往北齐转移。范思辙如今还在上京城里。如果说你以往没有做出背叛朝廷。迁居北齐的打算,怎么能让我相信呢?”

范闲轻轻地咳了两声。有些勉强笑道:“我也是庆人,而且我和陛下有约定,如果陛下这次能活下来。而不会对我地人进行清洗。我自然也不会和朝廷撕破脸,站到北齐人的那边。这个请你放心。”

“事涉国之大事。千万子民地生死。我如何能够放心?”言冰云地声音压的极低,微怒斥道:“我不理会你与陛下之间究竟有什么古怪地约定。可万一将来事态有变。你活着离开大庆。去了上京城,谁知道你会不会被愤怒激疯。做出那些恶心地事来。”

“恶心?你是说把内库的秘密卖给北齐,还是替齐人先驱南攻大庆?”范闲微讽一笑说道:“人生一世。总是要守些承诺的,只要皇帝陛下遵守他的承诺。这些自然不会发生……你应该清楚。这次入宫行刺,只是一次小范围内的战争,我并没有动用全部地杀器。”

“只要我活着。陛下就必须被迫接受昨夜我与他之间的协议。”范闲地双眸冰冷起来。说道:“他不想让天下大乱,所以他不能对我地人下手。哪怕他再如何愤怒。可是为了他地千秋大业,他也必须忍着……不要忘了,那些人也是你熟悉的人,曾经是你地伙伴。你地友人,你的同僚!如果你这时候把我杀了。我手头的力量再无领头之人。不谦虚的说句话。群龙无首。陛下可以软刀子慢慢去割。”

“难道说,你就想那些你曾经无比熟悉地人,一个一个地倒在陛下地屠刀之下?”范闲盯着言冰云地眼睛,一字一句说道。

言冰云沉默片刻后应道:“大人看来对这件事情琢磨了很久,但你必须清楚。天上只可有一日,天下只可有一君,若你活着。就算一直隐忍不发。但我大庆朝廷表面地平衡之下,依然被你生生割裂成了两块……这对我大庆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我只是想让我想保护地那些人活下去,为了这个目标。我必须活着。将来我远远地站在高岗之上。冷漠地看着庙堂之中地陛下和你,想来也会让你们有所警惕才是。”

“可你不要忘记。若你死了,院里的官员部属总有一天会必须接受这个现实。陛下雄才伟略。一定有办法将监察院甚至你在江南地部置全部接回手中。”言冰云盯着他的眼睛,说道:“表面上你是想保证他们地生命。实际上呢?其实你只是用这些人地力量来威胁陛下。威胁朝廷,你坚持不死,只不过是将监察院用做私器。为续你自己心意。”

“有何不可?”范闲轻轻咳了两声。微眯着眼望着言冰云。

“不论是院长还是你都曾经说过。”言冰云一脸平静。“监察院乃公器,并不是私器,你怎么能利用国之公器。而谋一己之私?这便是我不赞同你的地方。”

“是吗?”范闲地眼眸里寒意微现。冷漠讥讽说道:“监察院乃公器,我不能私用……那为什么皇帝陛下为了一己之念动用监察院时,你不勇敢地站出来驳斥他?”

这句话直接击打在言冰云的心上。他怔怔地看着范闲,有些消化不了这句话,在这个世界上所有臣子们地心中。陛下便是朝廷,便是庆国,便是公……监察院乃公器,自然是陛下手中地刀。

“不要忘记你自己说地话,监察院是公器,不是皇帝陛下地私器。龙椅上地人,终究只是一个人。莫要用他来代表这天下的意志。”范闲冷漠地看着言冰云说道:“既是公器,自然是归于有德者居之。不错,我并不是个有德之人,但难道你敢说,皇帝陛下也是个有德之人?”

“既然我与他父子二人只是两个老少王八蛋。那这监察院公器究竟归谁,就很简单了。”

范闲不再看言冰云的脸色,端起水壶困难地饮了一口,冷冰冰说道:“这院子是叶轻眉设的。是陈萍萍留给我地。皇帝他凭什么拿过去?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些无聊地话?”

“监察院是用来监察院陛下地机构,如果变成了陛下地特务机构。你这个监察院院长还不如不当了。”他放下水壶。用一种不屑而无趣地口吻训斥道。

一阵死一般的沉默。言冰云的心里真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本来一直以为范闲只是心伤陈萍萍之死。所以勇敢地站在了皇帝陛下地对立面,但他没有想到在范闲地心里,根本就没有皇权的先天尊严所在!这种大逆不道,十分反叛地论调。实在是让小言公子难以消化。他沉默了很久很久,却依然没有想通这一点。因为陈老院长当年没有教过他,范闲以前也没有说过这一点。监察院是用来监察陛下?这是什么样地笑话!

用余光淡淡瞥着言冰云的脸部表情,范闲地心里闪过一丝极为浓烈地失望情绪。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深受母亲影响的陈萍萍和自己之外,没有人能够接受这一些,甚至连远在澹州的父亲。只怕也难以接受这些。父亲只是因为自己地缘故。所以才会与庆国朝廷渐渐离心罢了。

言冰云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范闲。马上便要下决定,为了大庆朝的根本利益,为了他这一生来的生命奋斗目标,他不能容许范闲带着太多的秘密。太多的力量投到异国的敌人怀中。可是如果真地要动手将他送入宫中,言冰云知道今日范闲必死。

范闲似乎也并不着急。只是等待着言冰云的决定,便在这个时候。一道有些疲惫。有些苍老。有些淡然的声音,在假山阴影之中响了起来:“这么夜了,有什么好说地了。让那些婆子们听了闲话,有甚好的?”

言冰云身子一僵,听出了说话地是父亲大人,他异常艰难地转过身来。袖中的双拳握地极紧。沉默半晌心知父亲是在提醒自己一些事情,若此时让旁人知晓了范闲躲在自己府上,那自己便不得不下杀手。而父亲偏在自己下决定地时刻出声,自然是给自己最强力地警告。

若没有言若海出手帮助。重伤之后经脉尽乱地范闲,怎么可能躲进假山里的密室中。身上怎么可能被包扎好。身旁怎么可能有食物和清水?

言冰云清楚。父亲大人看]似温和平常地话语,是在用父子之情威胁自己,若自己真地决定对范闲不利,那么这个家……只怕也就将从此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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