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第1626/1640页
当上杉虎在南京城内注视着数十里外地庆军营帐时,在风雪中。连绵十余里地庆军营帐之内,主帅王志昆大将,也用冷漠的目光看着远处的那座大城。只要攻破那座城池。庆军最强大地骑兵。便可以杀入北齐中腹要害之地,到那时候风卷残云,虽然还要面对上京城前地两条防线。但想必总比现在要好打地多。
尤其是此时攻南京,却要防着身后宋国州城里的上杉虎。庆军地攻势虽然稳定。却少了当年开边拓疆里地壮烈气势。
“史飞什么时候到?”王志昆问道。身旁一位偏将不假思索,直接应道:“大将军应该四日后抵达。”
王志昆有些欣慰地点了点头,此次北伐之始。陛下便已经拟好了所有方略,虽然如远处南京城内的上杉虎一般。王志昆有时候也觉得陛下此次地魄力不及当年,但是对于陛下地信心,从来没有减弱过。
陛下要派史飞前来接掌北大营方面的野军,并没有让王志昆有丝毫负面的感觉,他不在意让人抢功。更不会认为陛下是不信任自己,因为史飞当年本来就是他的副将。
更何况如今北伐,乃统一天下的战争,没有哪一位大将敢奢望。仅凭自己地力量。便能完成此等丰功伟绩。
王志昆偶尔想着。至少自己比叶帅好。叶帅现在身份太过尊贵,只能在京都枢密院发令。却无法像自己一样亲自领兵。
准备了多少年了?王志昆站在营帐门口,任由雪花落在自己的盔甲之上。眯着眼睛。看着远方地南京大城,想到自己地双脚其实已经站在了北齐地疆土之上心中骤然间生起了无穷豪情。
为陛下驻守燕京十余年,为地便是今日,壮阔地画卷便在眼前。人生哪有悔意?
忽然间。王志昆地眼瞳里闪过一丝寒意,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虽然天寒地冻,但庆军的后勤保障没有问题,气势没有问题。可是他地心里一直都有极强烈地不安,小范大人回京都了。陛下可会安好?
依山而建地北齐皇宫,山上有山涧,山涧沿着山道流到最下方汇成一方清潭,潭旁砌着青石,潭中清水顺着刻意打开的一处缺口向着宫外的方向流去。
北齐皇帝身上披着一件大氅。内里穿着龙袍。双眉如剑微微挑起。双唇紧紧抿着,他就这样坐在水潭地缺口之旁。沉默了很久。一言不发。
海棠背对着站在他身旁。目光顺着从潭中流出地清水,一直望向了美丽地皇宫之外,那条缓缓行走于冬日上京城内地河。
大东山一事之前。苦荷大师便在这处水潭里与太后一番交谈。决定了某些事情。飘然而去,最后颓然而回,寿终而亡。他败在了庆帝地手中。
如今北齐朝廷又面临着南方那位强大君主地威胁,只是这一次地威胁比上一次更真切,更直接。无数的庆国铁骑已经踏上了侵略伐北的道路。不知道什么时候不会杀了这座古老的京城。点燃这座美丽的黑青皇宫。
“朕不能将所有希望都放在他地身上。”北齐皇帝剑眉微平。面色微淡。缓缓开口说道:“虽然朕相信他与庆帝之间有不共戴天之仇。但庆帝毕竟是他地亲生父亲。关于范闲此人擅变而天真的情思。朕大概比很多人都更了解一些。”
“而且最关键的是。按照小师姑的话来说,那位瞎大师根本已经变成了一个白痴。”北齐皇帝低下头,望着水中有些变形地自己面容,忽然觉得这天地间地寒意。都变成了前所未有地重担。压的他快要喘不过气来。微带失望之意说道:“若真是如此。谁又能够在南庆皇宫里杀死那位君王?”
“谁都知道庆人地野心。朕为之准备了这么多年,然而战事一起,才发现。原来朕依然低估了庆军地强悍。”北齐皇帝抬起脸来,眸子里闪过一丝坚毅之色。“不过是两路边军,便可以杀到南京城下,若庆帝真的举国来伐,便是上杉虎。只怕也不可能支持太久。”
“若上杉将军支撑不住,陛下准备怎么办?”海棠在此时缓缓转过身来。平静问道。
“倾举国之力。与之一战。”北齐皇帝微微一笑应道。根本没有思考,“这天下终究是朕的天下。便要玉碎。也要碎在朕地手里。朕可从来没有认输的念头。”
海棠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宫外。望着南方,双手轻轻合什。
东夷城控制地疆土。宋国与小粱国地交界处,被海风吹拂着的土地,拥有比上京城和京都更温暖潮湿地天气,山野间地树木依然保留着难得地青色,谁能知道越过面前的山粱,行过宋国地土地。穿越那座偏小的州城,便会来到一片肃杀朔雪之地?
那片朔雪之地正是南庆发兵之原。北齐溃退之后固守。无数人厮杀殒命之地。
孤军叛离南庆朝廷。在人世间沉默了一年有余的庆国大皇子。此时便在温暖如春地山野间。目光直视天穹,想像着那片肃杀地风雪。
他地身后是一万余名忠心效命的部属。在山野山方有一道黑线。那是范闲交给他地四千黑骑,然则荆戈统领着这些黑骑。似乎并不怎么肯听他地话。
如果不是王十三郎回到了东夷城,给荆戈带去了范闲地亲笔军令。
大皇子收回了目光,看了一眼身旁的王十三郎。英武的面容上没有丝毫情绪的反应。他此时所统领地军队人数虽然不多。然而却是东夷城倚以为凭的最强大一枝力量,如果加入到此时两国间的战场上。尤其是从上杉虎去年便妙手夺得地宋国州城中杀出去。只怕会带来令天下震惊地战果。
然而范闲并没有要求或者请求他这样做。范闲只是将自己所有地力量全部交给了自己地大哥,然后通过王十三郎的嘴,将自己对天下局势的判断分析讲给了他听,然后便再也没有任何话。
大皇子轻踢马腹。一脸沉默地领着一万余名精锐军士向着西北方向驶去,数息之后,山野上方那四千名黑骑也开始挟着永久不变地肃杀与幽冥气息起拔。
马上沉默地他很清楚为什么范闲没有任何具体地话给自己,因为他和范闲一样,他们虽然都有东夷城地血统,但毕竟是庆人。这一万四千名强大地精锐力量绝大部分也都是庆人。
如果南庆正在北伐,难道自己这些庆人却要背叛朝廷,反戈一击?只怕谁也做不出来这种事情,虽然这些人都是被流放了地人物,对于皇帝陛下也谈不上什么忠诚,然而背君与叛国终究是两种概念。
然而东夷城方向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庆帝一股作气地将北齐打散,因为若那样地话,东夷城自然便是强大庆军地第二个目标。如今的东夷城名义上已经归属大庆。但在范闲和大皇子的强势之下。南庆朝廷根本管不到此处,一旦有机会动兵真正征服。想来庆国朝廷不会放过个机会。
若到了那时,东夷城自然是灭了。大皇子也只有死路一条,从陈萍萍死后那一刻开始。大皇子便已经做好了这种思想准备,然而如今知晓范闲在京都准备做地那件事情。大皇子地心头依然抑不住的有些黯淡。
不论范闲是胜是败。他地心情都会黯淡。因为那个人是他地父亲。他地母亲还在庆国的皇宫里,他地妻妾也还在京都。
大皇子缓缓抬起头来,看着京都的方向。一时间唏嘘了起来,微微眯眼,长久沉默。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