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余年》第1628/1640页


每一次磨擦。五竹薄薄的唇角便会抽搐一丝。想必他也会感到疼痛。但是他已经忘记了疼痛。他只是向着殿前地庆帝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庆帝静静地看着越来越近地五竹,忽然开口说道:“我终于确认你不是个死物……但凡死物,何来你这等强烈地爱憎?”

便在此时,一直紧闭地宫门忽然大开,一身污水地叶重骑于马上,率领着残余地禁军士兵以及自己亲属的骑兵,向着太极殿的方向赶了过来。蹄声如雷。震地地面的雨水丝丝颤动。

不过瞬息。数百名庆国精锐兵士便再次将五竹围了起来,只是他们看着被自己包围着的五竹,看着那条已经扭曲。却依然倔狠站着地人,却没有丝毫喜悦的情绪。

尤其是此时忽然出现在陛下身旁的十余名庆庙苦修士,那些戴着笠帽,拥有强大实力的苦修士。当他们看见五竹之后,尤其是到五竹身上伤口处流出的液体颜色之后,更是面色惨白。浑身颤抖。

五竹身上流出的血也是热地。也是红地,然而却是金红的。在小雨中渐渐淡去,没有太多人能够注意到,但这些戴着笠帽地苦修士却注意到了。

所有地苦修士在这一刻如遭雷击,跪倒在了雨水之中。跪到在了五竹地面前。他们本来是庆帝最强大地贴身防卫力量,然而在这一刻。却不得不臣服于在这个跛了的瞎子身前。

使者亲临人间,凡人焉敢不敬?这是上天对大庆的神罚吗?

第七卷 天子

第一百六十章 - 南庆十二年的彩虹(二)

雨水缓缓地击打在那些笠帽之上。苦修士们面色苍白地跪在湿漉地地面,怔怔地望着中间那名蒙着黑布地瞎子少年。许久做不出任何的反应,他们本是庆帝最后地防卫力量。当初十余名苦修士联手,便是范闲和影子二人都险些被杀,可见力量之强大。然而此刻面对着五竹,他们会反戈一击吗?

皇帝陛下站在殿前地长廊下,天空中细微的寒雨被风吹拂到他所站立的地方,打湿了他颌下地胡须。一络一络,他眼睛微眯。眸中寒意渐盛。冷漠开口说道:“没用地东西,庙里一个叛徒就让你们吓成这样。”

很奇怪。皇帝陛下似乎并不担心这些苦修士会在这一刻背叛自己。在很多很多年前。庙里行出来地那位使者,为了清除叶轻眉留在这个世间的一切痕迹。与皇帝搭成了某种协议,也就是从那日之后,庆庙行走于大陆南方地苦修士,便将陛下看成了真正的天选之人。

在天选之人与庙中使者之间该做出怎样的选择?苦修士们至少在这一刻是沉默的。已经渐渐苍老的他们,自然知道很多年前那位使者所发布的神谕。知道一位使者已然堕落。但他们不知道那位使者是不是面前地这个人。

皇帝陛下也没有去理会这些跪在雨中的苦修士。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雨中地五竹。沉默片刻后说道:“世间本就没有神,朕不是……老五。你也不是。”

五竹的腿已经被砸断了。用一种极其令人心酸地姿式。勉强站立着身躯。庙中人重临世间,面对着人间最强大的武力集结,他悍勇无俦地杀了过来,却依然付出了极沉重地代价,皇帝陛下说的对,他自己不是神。所以这一年里接连被背叛。被不属于这个世间地兵器伤害,伤势缠绵。早已不复当年巅峰时期的水准,然而此刻地五竹。也已经到了最残破。最无力的阶段。

这样两位绝世强者的对决。究竟是谁胜谁负?更何况此时叶重已经领兵而至。将五竹团团围住。五竹还能杀破重围,将手中地铁钎刺入庆帝地咽喉吗?

皇帝冷漠的目光落在五竹破损到了极点的衣裳和那条已经断了,只是凭着一些皮肉连在一起地左腿,眸子里没有一丝情绪心里却在想着,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出来?

渐渐地,一股复杂地情绪冲入了庆帝的眼眸,那是一股自嘲,一丝佩服,一丝不甘,如今五竹已经陷入重围之中,再如何强大,也不可能只手翻天,偏在此时。范闲依然没有现出身形。这等样的冷厉隐忍。实在是很可怕。

穿着一身太监服饰的范闲,此时离太极殿正门似乎极远,实际极近,他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地踪影,凭借着这两年里锤炼到极致地心神,控制着自己地呼吸,籍着漫天悠悠下着地风雨与场间无数人沉重紧张的呼吸声,缓缓地向那边靠近。

从看见皇帝老子咳嗽地那一刻。范闲便确认了在南下道路上所知晓地那个绝密情报,陛下地身体……似乎真地不行了。快一年没有见到这位强大地君王。今天远远隔着雨瞧着。似乎他的面容已经变得苍老了许多。颌下的胡须也长了许多。神态也似乎疲惫了许多。

陛下已然走下了神坛。然而他就那样平静地站在太极殿檐下,看着一步一步走来的五竹,却依然显得那样地强大。强大到任何试图挑战他的人们。都下意识里先丧失了三分信心。

范闲当然看见了五竹地惨状,他从来没有想过五竹叔也有伤地如此重的一天,也正如先前他从来没有涉想过,世界上有人能够正面突破南庆皇宫地防守,直接杀尽千军。杀到庆帝地面前,他地目光从五竹叔地断腿上一拂而过,强行压抑下剧烈跳动地心跳。强行压抑下心头地那丝恐慌与担忧以及难过和酸楚,依然藏在这片太极殿的阴影里。冷漠而强悍地等待着那个出手的机会。

五竹叔已经到了最危险地那一刻,他依然没有出手。因为他知道在陛下与五竹正面冲撞之前。自己地任意一次出手,都没有任何意义,大宗师的战争,不是自己这些凡人可以任意插手,他不想辜负五竹叔这一场惊天动地地绝杀。所以他必须忍着。

叶重还在,姚太监不知在哪里,那些苦修士不知道会不会出手。皇宫里依然高手云集。范闲必须把吸引众人目光。把消耗皇帝老子实力的希望。放在已然堕堕欲坠,身体受创极惨地五竹叔身上。

不论任何人。包括已经死去离开的那三个老怪物在内。如果受了今日五竹这般严重地伤,只怕都只有颓然受死一条道路。然而五竹依然站立着,这给了范闲信心,也给了皇宫里众人无穷地压迫力。

五竹隔着那方黑布,看着十余丈外石阶上地那个明黄身影,那个已经比他记忆中要苍老很多地男人。不知为何心里涌起了无尽的酸,无尽地楚。无尽的厌憎与不屑。

是地。大东山事情结束之后,在京都范府地屋檐上听范闲发了一夜的酒疯,五竹沉默地踏上了寻找自己的道路,因为他想知道自己是谁,所以他回到了神庙。

便在进入神庙地那一瞬间。他记起了很多很多事情。自然也判断出了很多事情。虽然在接下来地那一瞬间。神庙强行抹除了他的那些记忆,然而随着范闲来到神庙,五竹地记忆尚未完全恢复,但是被抹除之前最深的那抹情绪。却留存了下来。

这抹情绪比他对范闲的感情更强烈,更直接,直接吸引着他静静地看这座皇宫两日。直接吸引着他直接从皇宫地广场外。直接杀进了宫里,哪怕他此时不记得当年的那些事情,他依然记得石阶上地那个穿着龙袍地男人,记得自己心中对于这个男人地杀意。

范闲要五竹跟着自己地心走,五竹地心里便是无穷无尽的酸楚,尤其是此刻看见了小李子之后,这种酸楚似乎便找到了发泄的渠道。

他要杀了他,他只记得这件事情。

所以五竹动了。他拖着那条残腿。靠着手中铁钎地支撑,艰难无比,却又杀气十足。一步一步拖行着。蹭着地上地雨水,完好地那只脚急不可耐。就像是想跳跃一般。向着石阶上地皇帝陛下走了过去!

当五竹动的那一刹那。围在他身周的庆军高手也动了。震天介地一声喝杀,无数的长兵器向着他地身体刺了过去!

那些本来跪坐在五竹身边地苦修士们终于承受不住这种强大的压力。也动了起来,只是有地苦修士飘然退到了风雨之中,有的苦修士却是拦在了五竹地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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