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校对版作者黑天魔神》第153/462页


  王大厦像一头疯狂的困兽,拼命捶打、蹬踢,用尽一切可能的方法,想要砸碎、破坏挡在面前的障碍。然而,能够抵挡子弹攻击的高强度聚脂材料上,连一丝轻微的划痕也没有留下。
  沉重、猛烈的撞击,很快变得轻微、迟缓。耗尽力气的王大厦倚靠着冰冷的壁面,张大嘴巴拼命喘息,剧烈起伏的胸口牵动着身体仿佛痉挛一般在颤抖。理智告诉他,单纯的身体碰撞根本无法破开坚硬的圈禁,可他仍然努力不懈地举起拳头,重复着机械而无力的动作。
  小护士一直在流泪,张动的嘴唇表明她正在说话。虽然耳朵无法听见,王大厦却能够从她熟悉的口形变化中,判断出那句曾经在花前月下被无数次重复的低语呢喃。
  “我,爱你――”
  瞪着被鲜红血丝充斥的双眼,王大厦艰难而绝望地看见,小护士重重按下圆柱容器开关上的一只绿色三角键。随即,一丝淡淡的茉莉花香,从容器内部顶端的方形气槽里缓缓散发出来。他的眼睛变得越来越沉重,身体也丝毫提不起力气,肌肉越来越绵软,腿脚也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最终,只能瘫软着绻缩在容器底部,翕张着口唇,仿佛虚弱濒死的重症患者,用力睁开随时可能闭合的眼睛,在朦胧与困意的双重攻击下,拼命寻找着那个已经变得模糊不清的娇娜身影。
  她的唇形似乎是在说着最后的告别语――“亲爱的,来世再见吧!”
  这也是永远保留在王大厦脑海深处,对旧时代最后的记忆。
  ……
  阳光透过灰暗云层的间隙,从半开的窗户外面射进,在房间的地板上洒落一片柔和的金色。
  坐在办公桌前的王大厦面容呆滞,充满悲伤的回忆,似乎使他的内心完全停止思维。强健的大脑也犹如极端疲倦后开始沉睡的躯壳,彻底陷入休眠。
  隔着桌子,林翔安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和自己一样拥有毁灭时代记忆的男人。他本能地觉得:王大厦没有撒谎,只有亲身经历过核大战前夕那段混乱血腥时光的人,才会刻骨铭心保留下搀杂着悲痛与绝望的画面。
  “那是一台封闭式药物治疗舱。军区医院拥有独立的地下电能储流设备,依靠后备能源的供应,我在那里面睡了很久。十五年前,由于储备电能耗尽,治疗舱得以自动开启。我,也醒了过来。”
  王大厦木然地看着桌面上洒落的光斑,他的面容显得有些疲惫,粗糙的腮帮两边满是短硬扎手的胡须。他沉默了一会,才慢慢地说:“我根本没有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一个勉强还算认识的熟人。在卫戍司令部的时候,我曾经看到过有关你的个人宣传册。那个时候,你可是赫赫有名的共和国英雄,也是每一个军队成员崇拜的偶像。”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林翔的声音低沉而和缓,他苦笑了一下,带着对逝去的往昔和那些不可能再出现场景的怀念,淡漠而伤感地说道:“已经过去近一个世纪啊……”
  王大厦低下头,把整个前额深埋在滚烫的双手中央,似乎这额头已经无法承载万千思绪的重压。过了很久,他才把明显带有忧郁的脸庞重新抬起,用沙哑的声音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我也有问题想要从你那里找到答案。”林翔淡淡地微笑着坐直身体。
  王大厦的眼睛里充满前所未有的希冀光彩:“这个世界,究竟因为什么而被毁灭?”
  林翔一怔,眼神随即变得凌厉起来。
  旧时代终结于全面爆发的核战争,这是每一个新生代人类都知道的事情。骷髅骑士团在制造培养人并且将其在全球范围内进行投放的时候,已经在他们的大脑皮层里灌输了有关这部分的记忆内容。也许是出于对曾经辉煌文明的留念吧!骷髅骑士们似乎不想让这个秘密随着时间慢慢流逝,而是选择让它在人类历史的记载当中继续顺延、存在。
  按照王大厦的说法,他从治疗舱里醒来已经过了整整十五年,不可能对此一无所知。
  “我问过很多人,答案无一例外都是核战。我想听听你的说法,这样做似乎很蠢。但是你要明白,在这个世界上……我很难真正相信某个人。”王大厦显然看穿了林翔的内心。
  沉思片刻,林翔认真地回答:“他们说的没错。至于爆发核战争的诱因……这也是我正在寻找的答案之一。”
  王大厦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仰起头,用失神的目光久久凝视着天花板,长长地叹息着,说:“问吧!你想知道什么?”
  “从治疗舱里苏醒后的这十五年,你是怎么过来的?”林翔毫不迟疑,直奔问题核心。


第149章 肉锅
  从沉睡中苏醒的感觉并不舒服。思维凝滞,动作迟缓,身体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绵软的四肢感觉不到力量,整个人仿佛被抽去筋骨,只剩下一堆勉强还能算是生命的肉。
  繁华的金陵城已经变成废墟,带着记忆深处对活尸本能的畏惧,王大厦没有进入林立的钢筋混凝土建筑深处,而是在强烈炽热的阳光照耀下,蹒跚着脚步,在茫然和饥饿的驱使下,慢慢走向远处的荒野。
  灰色,是他对这个醒来后世界的第一认知。
  拥挤不堪的车辆残骸,在残破的高速公路上形成一条遥远不见首尾的长龙。天空中偶尔会掠过一两只黑暗的乌鸦身影,与地面随处可见的灰白人类遗骨形成鲜明的颜色对比。枯黄的草茎从破碎骷髅的眼窝里探伸出来,努力寻找着可能与阳光接触,获得生存的机会。
  荒凉的原野上,矗立着几根歪斜的水泥电杆。在一堵表面涂料完全剥落的背风土墙旁边,一口架在火堆中间,用旧时代铝制水壶制成的锅里,大块熟肉随着沸腾的汤水上下翻滚,表面浮泛出一层腻厚的灰白泡沫。
  用两根枯树枝做成的筷子,王大厦几乎是在没有咀嚼的情况下,连吞带咽地吃光整锅肉汤。他已经整整饿了两天,胃里泛出的酸水和虚弱颤抖的身体,使他根本无法考虑这些食物是否能吃,有没有毒?
  荒野上不可能无缘无故凭空出现一锅肉。十几分钟后,当吃饱喝足的他抚摸着滚圆的肚子,带着惴惴不安的忐忑心情,老老实实呆在原地坐等肉锅主人出现的时候,从断墙后面那条几乎被尘土完全覆盖的小路尽头,也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那是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可是,王大厦却从未见过像他们一样的人类。
  他们非常强壮,面目狰狞,腰部系着一块破旧的围巾,裸露的身体表面凸显出大块虬结的肌肉。他们的头发如钢鬃一样杂乱且坚硬,脸上刺着恐怖的纹青,布满血丝眼睛里,释放出饥饿、仇恨、愤怒的目光。
  没有任何语言交涉,他们扔下抱在怀里,似乎是刚刚收集到木块和各种可供燃烧的物件,咆哮着猛扑过来。大张的嘴里,露出一颗颗类似犬科动物般的锋利獠牙。
  可能是基于旧时代对于活尸的战斗经验吧!靠着那把只剩下十六发子弹的M5G43突击步枪,王大厦准确地打爆了他们的脑袋。当他带着好奇的心理,在尸体附近搜索的时候,却恐惧地发现――就在距离火堆大约十余米,恰好被断墙遮挡了视线的空地上,一个看上去只有二十上下的女人,被十几根插进土里,长度超过半米的散乱钢筋平平撑起,形成一个悬空而挂的“大”字。她的腹部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洞,一截已经干皱的肠子拖拉着半凝固的血块,从伤口里垂直吊伸着。
  她没有左腿。腿根位置上留有被锐利刀具切割的痕迹。强忍着胃部剧烈的翻腾,以及内心深处想要呕吐的可怕欲望,浑身颤抖的王大厦大口喘息着,恐惧的目光沿着女尸身体下面已经发黑的血迹一直顺移……最终,锁定在那火堆旁边,那口刚刚被自己吃空喝尽的锅里。
  强烈的恶心和说不出的反感,像两把生锈缺口的钝刀,被无形的巨手操纵着,在王大厦刚刚装满的胃囊里来回刮蹭。骤然缩紧的神经刺激着肌肉,促使它们作出本能的生理排斥动作。尽管理智明确无误地表示,饥饿的身体需要这些来自于同类身上的肉,可是潜意识里仍然存在的道德体系和从旧时代保留至今的惯性思维,却控制着他作出条件反射式的呕吐。
  进入身体,又重新掉落在地面的肉块,表面蒙着一层模糊黏稠的消化液。它们当中的一部分已经被身体彻底吸收。每每想到这里,王大厦的反胃欲望就会变得更加强烈。他双手紧紧攀扶着松散的土墙拼命作呕,干燥的沙石地面,很快汪集起一堆混合着淡红血丝的半凝固肉糊。它们散发出一股令人很不舒服的馊酸味儿,在干燥的空气中朝着四面八方慢慢扩散开来。
  王大厦绻曲着身体缩在墙壁背后,强烈的痉孪几乎消耗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的脸色像纸一样苍白,密集的汗珠从额头两边渗出,汇聚在下巴的尖端,随着身体无意识的颤抖,接二连三掉落在地面。
  已经被驱逐的饥饿,很快又重新占据了他的思维空间。空荡荡的胃囊像刚刚得到一张大牌,兴奋无比压上全部筹码准备大干一场的赌徒,忽然被意外冲进房间的警察用枪指着不得不被迫离开赌桌……失落、愤怒、绝望,它无法反抗大脑的意志,只能以更加剧烈,更加可怕的速度拼命蠕动着,用这种最基本,也是唯一可行的方式,表明自己必须得到满足的欲望。
  一只不知名的小虫子从岩石底下的缝隙里慢慢爬过,它摇头晃脑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细长的触角像天线一样警惕地注意着随时可能袭来的危险。它爬得很慢,但是即便再迟缓的动作,也能够缩短与那堆呕吐物之间的距离。
  堆积在地面的肉糊,看上去令人感到恶心。但是不可否认,这些被胃酸充分搅拌过的肉块,的确能够提供充分的营养和身体所需的热量。
  虫子爬了很久,终于接触到肉糊的边缘。它小心翼翼地浅尝了一口尚未被泥土吸收的黏液,大概是觉得味道很对自己的胃口吧!它开始把这堆意外发现的东西归列于食物的种类,蹬开细长的节肢钻进其中,肆无忌惮地大吃起来。
  越来越多的虫子朝这里围聚,荒野上可吃的东西非常稀少,无论人类还是变异生物,都绝对不会放过任何进食的机会。
  默默地看着在肉糊旁边来回攒动的虫群,目光呆滞的王大厦,似乎又回到那个生离死别的时刻。
  同生共死,是旧时代情侣之间使用频率很高的一句话。男人用它哄骗女人上床做爱,女人用它证明男人对自己的忠贞不渝。金钱和廉价的爱情,使欺骗变成达到目的必需手段。王大厦也不例外――尽管他和小护士像所有热恋中的男女一样曾经海誓山盟,可是到了最后关头,小护士仍然背叛了曾经承诺过的一切,把本该陪着自己死去的心爱男人,毅然推进了治疗舱。
  她要让这个男人活下去。这也是她在彻底丧失理智前,脑子里最后的希望。
  王大厦不明白这个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他只知道长时间的休眠,已经把体内留存的能量消耗一空,自己的身体临近于虚弱崩溃的边缘,再不进食,结局只能是活活饿死。
  吃人,有违常理。那种非道德的行为,是野兽的专利。
  但是,此时此刻,他没有第二种选择。
  在无道德的罪恶中继续生存?
  还是保留人性良知的绝望死去?
  我……我……我……我饿――
  突然,他像疯了一样扑倒在地,抓起一团团已经变冷凝固的肉糊,连同粘连在表面肮脏的泥沙一起,大把塞进口中,在难以忍受的强烈恶心呕感中,硬生生的狂吞下肚。
  欲望彻底压倒了理智,在生存面前,人类尊严和道德良知,是那样的脆弱、无力。
  “吼――”
  带着内心深处羞愤难抑的炽热火焰,满面狰狞的王大厦嚼着腥馊的肉糊站起,大步走到墙壁背后的女尸旁边,拔出腰间的军用匕首,从肥腴的尸腿上,割下一大块粘连着澄黄脂肪的肉,野蛮地一阵乱嚼。
  在摒弃了道德的眼睛里,人肉和猪、牛、鸡、羊没有任何区别,同样拥有丰富的热量和蛋白质,足以维持生命消耗。
  苍茫的天地间,狂猛的暴风像鬼一样呼啸着。高高扬起的沙尘,把太阳的光芒远远驱赶出这颗荒凉的星球,在铅的浓密辐射云层笼罩下,所有的一切,都是死一样的灰。
  “老天爷,我操你妈个烂逼。老子要活,要好好活下去,活给你狗日的看看――”
  王大厦一动不动站在风中,横冲直撞的沙石砸在皮肤上,有种硬生生的刺痛。他瞪着赤红的双眼,高高举起肌肉盘虬的胳膊,朝着无法捉摸的遥远天际,声嘶力竭地咆哮着……
  ……
  思维和理念,往往会陷入一种被圈禁的僵化形态。惯性思维、恒定的世界观和来自构成社会的法律、秩序、逻辑,对思想的潜力加以限制和束缚。从某些方面来看,这种桎梏应该是有益而良性的。人类可以在有限的空间里进行无限的幻想,可是一旦思维状态进入无所顾忌的狂热和混乱状态,失去捆绑的欲念也会在邪恶的诱导下,彻底颠覆曾经被认可的一切。
  历史上杀人狂和食人魔的诞生,均源来于此。他们的思维想象能力已经超越道德能够承受的极限,只有血腥和野蛮才能安抚嗜血的心灵。他们并非天生的恶魔,却在欲念和无理性的幻想当中,选择了站在人类道德的对立面。
  用旧时代的标准,对辐射世界的新生代人类进行衡量,显然有失公允。文明所包括的一切美好特质,都是建立在富足和温饱的基础上。当生命随时受到死亡威胁,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时候,即便是最仁慈的上帝,也会张开大嘴,用锋利的牙齿从最亲近的人身上,连撕带咬扯下足够让自己吃饱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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