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州月全集Zei8.com》第57/232页


江疏影缓缓走出大门,站在石阶尽头,邵飏跟在她身后,为她打着伞。

“她就是这样的性情,你即便是痛下狠手,也难改她心意。”江疏影喟叹道,“有什么事我们还是回去再行商议……”

“不必了!”于贺之怫然道,“师妹,我想尽方法,无非就是为了你,为了印溪小筑。现在既然你的爱徒不忍欺骗你那仇人之子,只怕我们非但夺不回定颜神珠,以后还要被她连累。我已经言尽于此,接下去该怎么办,你好好思量一番吧!”说罢,他长叹一声,向江疏影一抱拳,便自行回印溪小筑去了。

江疏影望着犹自站在雨中的岳如筝,心中又怨又怜,道:“如筝,我现在真是后悔当日叫你去雁荡了!”

“师傅!”岳如筝哽咽着说不下去,江疏影幽然转身,将她一个人留在了门外。

那个夜晚,岳如筝独自坐在未曾点灯的小楼中,身上虽已换掉了淋湿的衣服,却还止不住一阵阵发冷。窗外树影摇动,风声萧萧,竟不像是四月时分,更像是寒寂秋夜。

与此同时,庐州城郊外一处荒废的古城墙边,唐雁初独自坐在幽冷的夜幕下,他紧紧倚着那长满青苔的残垣断壁,抬起头望着黑沉沉的天空。今夜云层厚重,竟连月光也几乎被湮没不见,只是在云影缓缓移开之际,才会微微露出一弯残月,幽然照着这座古老而安静的城池。

这是岳如筝生活了十年的地方,有着她的足迹,她的笑语,她的点点滴滴。其实唐雁初在去往印溪小筑之前,便沿着护城河静静地走了许久。他没有去人群密集的大街小巷,只是选择了那僻静的河边,望着滔滔流水,想了很多很多。

那一次初春雨夜的偶遇,她像断了线的纸鸢一般摔落在山下,奋力忍痛地站起身来;那一次因他心情低落与她吵架,她低伏着身子,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地上;那一次她怀抱锦盒,冒雨守在屋门前,朝他挥着手欢笑;那一次月下不愿回房,倚着他慢慢睡去,手里却还紧握着床单……

她留下了太多太多的喜怒哀乐,如一幅幅鲜艳的画,刻在他心里,难以将之抹去。

他以为自己可以接受她的再次离开,一如首次那样,继续走着寂静的山路,继续吃着发硬的干粮,继续过着无趣的生活……可是十九年的生命中,第一次有了想要去挽留什么的念头,这奇怪的念头让他原本平静乃至枯寂的心无法承受。

临离开雁荡的时候,他没有忘记带上她留下的香囊。他也曾忐忑不安地想过,这香囊的最终结局,无非就是两种。虽然他清楚地知道,也许,最大的可能,便是路归路,桥归桥,此后不再相见。唐雁初在来的路上,便想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当她那次忽然提出离去之时,他就有预感,或许,她不会回来了。但他还是踏上了前往庐州的路途……

风吹着荒草簌簌响动,唐雁初低下头去,那香囊还在他的怀里,一路带着,始终贴近心口。他望着那憔悴不堪的弯月,默默地告诉自己,回到雁荡之后,就把它埋在当日遇见岳如筝的地方,以后,永远不要再去走过那一条路。

第二十八章 送客重见波澜恶

唐雁初离开庐州的第二天,于贺之也在清早就踏上了返回乐清的路。江疏影和邵飏前去送行,却没有叫上岳如筝,等她从茜儿那听说此事的时候,他们已经出发了。岳如筝犹豫了一下,还是飞身上马,急追而去。

赶到出城的道口之时,于贺之已即将离去,看到岳如筝赶来,有些意外。江疏影亦微微怔了怔,岳如筝下马走到于贺之跟前,道:“师伯,我知道您心中肯定还是怪我,但是我可以当着师傅与师兄的面,向您保证,我对印溪小筑绝无二心。”

于贺之喟然道:“你对印溪小筑的情分我自然清楚,但是未免太过于固执,不懂变通。”

“如果能有其他的方法,我一定在所不辞。”岳如筝决然地道。

江疏影轻轻叹了一声,上前道:“师兄,若是能想到万全之策,我再与你联络。你这番来来去去,也着实辛苦了。”

于贺之望着她那不减风采的面容,摇了摇头道:“我始终是印溪小筑的弟子,这些奔波算不得什么……”他顿了顿,又向岳如筝与邵飏道,“你们还是要小心谨慎,如果还有什么人前来寻衅生事,不可鲁莽轻敌。”

两人默默点头,于贺之又看了看江疏影,不再多言,转身上马离去。

江疏影待于贺之远去之后,才返回马车之上,向岳如筝道:“我之所以没叫你来为师伯送行,是怕你再与他起争执。”

岳如筝低声道:“我明白师傅与师伯的想法。”

江疏影又看看近日来沉默不语的邵飏,道:“邵飏,你也不要总是想着洗雪前耻,须知欲速则不达。仅凭你现在的剑术,根本不是连海潮的对手。”

邵飏闷闷地道:“徒儿知道。”

江疏影隐隐担忧,心知邵飏直至如今还是无法接受父亲的死因。她放下车前珠帘,吩咐邵飏启程返回印溪小筑,岳如筝则骑马追随其后。

一行人穿过庐州城后,过不多时,已接近大蜀山,只需穿过那片漫漫梅林,便是印溪小筑正门。马车沿着一条溪流前行,两边梅树投下斑斑暗影,映在岳如筝与邵飏身上。

一路上虽是沉寂无声,但岳如筝想到连日来的争执总算可以告一段落,却也微微能透了一口气。前方已能望到印溪小筑门口的那块石碑,岳如筝才想快马加鞭,忽听头顶树上簌簌作响,有一物自上方猛地落下。她急一勒缰,同时握住剑柄准备出招,邵飏也急忙止住马车,定睛一看,却是一只幼鸟不知何故摔落于地。

岳如筝皱眉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差点连剑都抽了出来。”

此时车帘一起,江疏影凝眸朝地上望去,那幼鸟似是还未断气,但双翅无力地扑着,两条纤细的腿儿不住抽搐。岳如筝于心不忍,翻身下马,便要俯身去捧起它。却在她双手才要触及鸟翅之际,江疏影忽而一凛,急道:“住手!”

岳如筝一惊,回身道:“师傅,怎么了?”

江疏影已经下了马车,快步上前一把将她拉开,同时向邵飏道:“你们速速调息凝神,不可高声喧哗,更不要碰触周边一切。”

邵飏心中一动,低声道:“师傅,是否这周围有异?”

江疏影目光沉静地望着前方的印溪小筑,道:“这鸟儿爪尖隐隐露出蓝色,显然已经中毒。看来,极乐谷的人或许已经到了此处。”

岳如筝震惊之余迅速盘膝而坐,闭目运功,但却未觉有何异样,甚至连空气中都没有以前与苏沐承交手时的那种淡淡腥臭之味。她略略诧异地睁开眼,见邵飏也并无不适之状,便向江疏影道:“师傅,为什么我察觉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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