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Zei8.com》第93/235页


“苏姑娘是血薇的主人,定然会有贵人相助、遇难呈祥。”她淡淡地说着,站起身来,扶着栏杆开始一步步往楼下走去,“既然四护法都已经出马,公子自然不用为此担心。只等三月后归来,血薇夕影便可再度聚首,号令江湖、再不分离。”

“但愿如此吧。”他淡淡道,默默握紧了手里的折扇,“你——”

话音未落,素衣女子却猛然一个踉跄,从白楼上直跌了下去!

“冰洁!”萧停云失声惊呼,闪电般地掠过去,俯身将她一把拦腰抱起——然而赵冰洁已经沿着台阶滚落了三四级,额头沿路撞在了扶手上,一片青紫色。

“怎样了?没事吧?”他急忙查看她的伤势,揉着她的额头,紧张不安,“你……你也来往白楼那么多次了,怎么还会摔倒?”

“没事,”她伏在地下,轻轻道,“不小心扭了下脚而已。”

萧停云扶起她,静默地凝视着她苍白宁静的侧脸,重瞳里似有波澜翻涌,忽然道:“冰洁,如果你心中不安,不妨说出来。我会听你说的每一句话。”

“冰洁心里平静,”她转过头向着夕阳,淡淡,“并无不安。”

“是吗?”他叹了口气,仿佛死心一样转过头,“那我送你回岚雪阁吧。”

他扶着她,从白楼最高层小心翼翼地往下走去。赵冰洁迟疑了一下,却没有拒绝。她纤细苍白的手指被握在他的手心,如此温暖而熟悉,仿佛遥远的过去——十几年前,刚来到听雪楼的她未曾熟悉各处,眼睛又不好,经常不停地摔跤。在那个时候,十四岁的他就曾经这样牵着她的手一路走过去,如同一个小小的护卫。

只可惜,一切都只能存在于记忆中了。

生于黑暗中的她,是注定无法和他匹配的。被血薇光芒压过之后,她甚至再也无法和他并肩而行。当那个少女入主绯衣楼的时候,她就知道,一切都已经结束——从十几岁开始,作为听雪楼的主人,他就在等血薇。而如今他终于等到了要等的人,得偿所愿。

那是他的梦想和期待,也是他的野心和霸图。

男人所需要的,都不过于此吧?

赵冰洁淡淡地想着,被他牵着一路走去。她能感觉到夕阳照在脸上的温暖,然而视线里却已经感觉不到一丝光亮——原来,对她来说光明和温暖都只是一刹那,宛如烟花,只有黑暗才是最漫长的。

她唇角露出了微微的笑,握紧了身边人的手。

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了。

“好好休息吧。”他却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将她送入岚雪阁后,仿佛还是有什么话要对她说,然而在黑暗里踌躇了片刻,最终是放开了她的手。

但在走出去后,却又回头默默看了她很久。

当岚雪阁的门被关上后,她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黑暗里。他的气息仿佛还萦绕在耳侧,她默默地抬起手,在黑暗里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嘴唇,如此寂寞,也如此空无——是的,那些话语,都还被锁在唇齿之间,终究未曾吐露半分。

她没有告诉他,自从用了那个神秘人给予的药之后,虽然未曾全部解毒,但自己的眼睛已经渐渐开始有了模糊的视觉——所以,能看得到台阶,也能看得到他最后的回眸和眼里的表情。

刚才他凝视时那种欲语还休的期待和悲哀,让她的心几近撕裂。那一刻,她几乎想把心里所有的话都向他倾吐。怕什么呢?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就把所有不能见光的秘密都曝晒于前,让那些肮脏血腥的往事和自己一同在阳光里死去!

然而,她最终还是咬紧了牙,将那些秘密咬死在唇齿之间。

在黑暗的岚雪阁里不知道坐了多久,赵冰洁才回过了神,用手指慢慢从袖子里摸索出了一个纸卷,细细地展开,上面写着一行字:

“第二次刺杀即将开始,请告知楼中人手布局。”

她的心猛然往下一沉,知道那只扼住她咽喉的手又要收紧了。

这十几年来,她永远都处于黑暗之中,处于生死不能的边界。无法忠诚,也无法背离。无法去恨,也无法去爱——那个如幽灵一样的家伙真是残忍啊……利用了她心里的恶毒和妒忌,却并没有杀她灭口,反而治好了她的眼睛。

可是,苟活着,用这双眼睛看到的,又是怎样的结局呢?

她独自在黑暗里坐了许久,全身木然,连衣裙皱褶的痕迹都一丝不动。僵硬的衣裙下,只有手指在细微地动着,一分一分,将那张卷起的纸条撕得粉碎。窸窸窣窣,碎屑如同雪一样,密密麻麻落了满地。

她垂下了头,从胸腔中长长吐出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赵冰洁拉上了帘幕,点起了灯,拿起笔,抽出一张素白的信笺,很小心地写着回复,一笔一画,一丝不苟——

“四护法已去往滇南。吹花小筑亦空。静候指令。”

暮色里,有一只雪白的鸟儿扑棱棱地飞来,落在窗口,用朱红色的眼睛看着她。

她知道那是魔的信使。

赵冰洁站起来,将密信绑在了白鸟的腿上,鸟儿看了她一眼,放下了嘴里衔着的一颗丹药,转头展翅飞去,消失在夜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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