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已惘然全集》第18/165页


三班副班长在紧要关头表现了卓越的应变能力和凛然的大将风度,等骑到他们面前,不过几秒钟时间,他已经完全把表情调整过来,泰然自若地同八班班长和劳动委员交换了礼节性问候,甚至还说了一句“今天真冷啊”,然后又泰然自若地往前去了。

被汤骥伟这么一折腾,许鉴成反而踏实了。他问向晓欧,“下一班车几点?”

“过半个钟头。”

“天就要黑了,我送你回去吧。你家住哪儿?”

向晓欧迟疑一下,说了个地名,然后问,“你顺路吗?”

“嗯。”虽然那个方向同他自己的家南辕北辙,他还是肯定地点点头。

他顺着七路公共汽车路线往前骑,一面和向晓欧聊天,聊的大部分也都是学校里的事情。

“对了,我的‘欧’是‘欧洲’的‘欧’。”向晓欧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

“我知道。”

“那 -- 你还老写错?”

许鉴成这才反应过来,今天黑板上写着的还是“向晓鸥”,只好说,“写顺手了,不好意思。”一面脸上又热辣辣起来。

“其实很多人都那么写。我叫‘向晓欧’是因为我爸姓向,我妈姓欧。都是挺少的姓。”

“对,都是挺少的姓。”

太阳已经落下去,冬日最后一抹晚霞若即若离地搭在天边,像女人卸妆后不小心残留在腮边的胭脂,艳丽得让人几乎想去舔一舔。

许鉴成把向晓欧送回家,再回自己家,已经七点半了。一进门,允嘉就冲他叫起来,“你风流快活到哪里去了?乌克兰已经打过几次电话找你了。ZEi8。COm电子书”“风流快活”是她从汤骥伟那里学来的最新词汇之一。

这时电话铃又响起,拎起来,果然又是汤骥伟,“哥们儿,好功夫。会咬人的狗不叫。”

“那你‘汪汪’ 乱叫什么?” 许鉴成没好气。

“唉,说说,说说,什么时候开始的?我给你保密。”

“开始你个头。她跟我一起做值日,扭了脚,我就顺路送她回家。”

“顺路?现在是七点四十五,”汤骥伟不怀好意地笑起来,“你这条路可真顺。”

“随你讲,反正什么都没有。”

“嗤,越描越黑。放心,我保证不在学校里散谣言,不过呢,你们也小心一点,别那么明目张胆。”

放下电话,允嘉问他,“你送谁回家?”

“一个同学。”

“谁啊?”

“你管那么多干嘛?”他有点生气了 -- 怎么满世界都是鸡婆?

“我管你干什么,今天该你烧晚饭,你老不回来,我就自说自话烧好了,所以你摆桌子。快点,他们要回来了。还有,你洗碗倒垃圾噢。”允嘉一扭头接着看电视上马景涛歇斯底里地在大风大雨里赌咒发誓。

“作业做了没有?”

“我不管你,你也不要管我。”她悠哉游哉地说。

那天晚上,鉴成做了个有点奇怪的梦。他梦见自己像白天那样骑着车,一条柏油马路长长的,不知通向哪里,路边光秃秃的,没有商店,没有路标,也没有人,他只是一个劲的往前骑。突然,后座沉了一点,他这才想起车上坐着向晓欧,於是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他一面骑一面找向晓欧告诉他的那个地址,找来找去,周围还是什么都没有。他骑了很久很久,累得满头大汗,终於忍不住问向晓欧“你给我的地址对不对”,却突然听见有人“嘻嘻”一笑,同时传来脚尖擦地的“沙沙” 声,背后的衬衫也被人揪住了,“鉴成哥哥,你问谁呢?”。他吓得几乎从车上摔下来:原来后座上坐着的并不是向晓欧,而是允嘉。

怎么搞的?

许鉴成猛地惊醒,看看钟,早上六点半。他想到今天是星期天,不用上学,正要转身重新睡去,却发现了一件比较尴尬而不得不立即处理的事情 -- 最好趁家里其他人起床前处理完毕。

古诗云“事如春梦了无痕”,其实并不正确。现实中,春梦,甚至不那么“春”的梦,弄不好都会留点“痕”下来,让人手忙脚乱一番。

他轻轻骂了一句“他妈的”,找条干净内裤换上,却发现这次的“痕”实在有点麻烦,不仅“城门失火”,而且“殃及池鱼”,连床单也没能幸免。讲究“色调和谐”的后妈给家里所有的床都铺上漂亮却一点不经脏的苹果绿床单,看起来十分醒目。

他又骂了一句“他妈的”,轻手轻脚开门去卫生间,先把内裤洗了,然后回来拿了床单进去,把上面的“痕”用水和肥皂小心翼翼地搓掉,然后用电吹风最小的一档对着吹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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