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环曲》第12/71页


陶纯纯轻轻点了点头,秋波四下一转,像是真在搜索着那“石观音”的影子。
“神刀将军”胜奎英手掌一紧,下意识回头一望,背后空空,哪有半点人影?他心中不觉泛起一股寒意,却见那“铁锏将军”尉迟高亦方自回转头来,两人对望一眼,彼此心中都各各领受到对方心中的寒意。
项煌心头亦不禁为之一凛,但却故作从容地哈哈大笑几声,一面轻摇手中折扇,一面大笑道:“娘子你也未免说得太过了,想那‘石观音’武功虽然高明,却也不是神仙,何况--”


他笑声突地一顿,刷地收起折扇,大步走到那红色门户前,目光一扫,面上也不禁现出惊异之色,往里走了两步,突地一皱眉峰,微拂袍袖,颀长的身形便又如行云流水般退回来,倏然伸于接过那胜奎英手中的火把,冷冷说道:“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是否真有三头六臂,竟敢--哼哼!竟敢将人命视如草芥。”
目光一转,那白衣女子陶纯纯又道:“我也正要去找她。”她轻伸玉掌,一指地道那端:“这条好像就是通向外面的出路!”
转身婀娜走了两步,突地回身向柳鹤亭一笑:“你站在这里干什么?难道你不出去么?”
柳鹤亭似乎在呆呆地发着愣,他愣了半晌,方自暗叹一声,道:“我自然要出去的。”
项煌冷笑道:“我只当你不敢去哩!”言语之间,满含着撩拨之意,他只当柳鹤亭必定会反唇相讥。
哪知柳鹤亭竟只微微一笑,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走了过去。
项煌心中不禁大为奇怪,心想:“此人怎地变得如此怯懦起来?”


他却不知道柳鹤亭方才心念数转,想到自己与这“东宫太子”本来素无仇隙,又想到这项煌此次前来,目的也和自己一样,是想探出“浓林秘屋”和“石观音”的秘密,那么岂非与自己是友而非敌?他纵然言语狂傲,那是人家生性如此,却也并非什么大恶,自己此刻又对他如此怀恨敌视,却又为了什么呢?
“难道我是为了陶纯纯而对他生出妒恨吗?”他暗自思索着:“那么,我也未免太过不智,太过小气了,何况陶纯纯与我也不过初次相识,我有如此想法,实在不该。”
他本是心肠磊落的少年英侠,一念至此,心中便不禁觉得甚是惭愧,是以那项煌言语撩拨,他也装做没有听到。
片刻之间,便已走到地道尽头,项煌双眉微皱,方白说道:“前面似已无路可行,难道那--”
语声未了,却见这白衣女子陶纯纯已自在那看来有如一片山石的门户上,抚摸半晌,突地轻抬莲足,在门下连环踢出数脚,这扇柳鹤亭方才想尽千方百计也无法开启的门户,竟又突地漫无声音地开了。
项煌顿时大感疑惑,目光一转,冷笑道:“原来你对此间的设置倒熟悉得很。”
白衣女子像是根本没有听出他语中锋锐,仍自缓缓道:“我当然知道啦,那‘石观音’就是我的师姐,只不过我已有许多许多年没有见过她了。”
项煌面色一变:“难道你亦是那“无恨大师”的弟子?”
陶纯纯回眸一笑,轻轻道:“你倒也知道我师父的名字!”
项煌面青如铁,但抬目一望,只见她笑颜如花,娇媚甜美,他愣了一愣,倏忽之间,神情变化数次,最后竟亦淡淡一笑,手举火把,跟在陶纯纯身后向门外走去。
柳鹤亭却在心中暗叹一声,忖道:“这女子当真是纯洁坦白无比,在任何人面前,都不隐藏自己的身分,世人若都和她一样,全无机诈之心,那人间岂非要安详太平得多。”
回头一望,那“神刀将军”与“铁锏将军”也已随后跟来,胜奎英手中仍然紧握着那柄紫鳞长刀,像是生怕柳鹤亭溜走似的。


柳鹤亭淡淡一笑,突地扭转身躯,扬手一掌,像是要往胜奎英当头拍去,这一下变生仓促,胜奎英大吃一惊,方自侧首一让,突地觉得右肘一麻,右腕一松,手中的长刀,便已被柳鹤亭夺在手中,竟是那么轻易而自然,就像是他自己将刀送到别人手里一样。
他惊怒交集之下,方自呆了一呆,那尉迟高亦自变色喝道:“你要怎的?”
却见柳鹤亭手持长刀,在火把下仔细端详了两眼,伸手轻轻一拂,哈哈笑道:“难怪河南胜家神刀名扬四海,这‘紫金鱼鳞’,果真是口宝刀。”双手一抬,竟又将这柄刀送回胜奎英手里。
胜奎英不知所措地接回自己的金刀,心中既惊且怒,虽有满腔怒气,但却又不知自己该不该发作出来。
只见柳鹤亭一笑转身,走出门去,项煌听得那一声厉叱,亦自转身道:“奎英,什么事?”
“神刀将军”胜奎英怔了一怔,还未答话,只听柳鹤亭又已笑道:“没有什么,只不过在下将胜将军的宝刀借来看了一看而已。”
项煌冷哼一声,只见胜奎英垂首走了出来,虽然面容有异,但却没有说什么话,那白衣女子又自轻轻一笑道:“他这口刀真是不凡,以后有机会,我也要借来看一看的。”
项煌眼珠转了几转,哈哈笑道:“以后--以后自然会有机会的。”
胜奎英垂首无言,他在武林中亦是佼佼人物,如今吃了个哑巴亏,竞连发作都无法发作,心中真是难受已极,却又不禁暗中惊佩,这少年的身手之快,当真是无与伦比。
柳鹤亭嘴角含笑,目光四下一转,只见这地道四面俱是石壁,上面的入口,竟然没有关闭,离地约莫竟有三余丈,入口边的石壁上,嵌着一排六节钢枝,他方才虽由此处跃下,但却因四下黑暗,是以没有看到。
项煌目光亦自一转,含笑又道:“这里想必就是出口了吧?由此上去,不知是否--”
柳鹤亭一笑接口道:“不错,这里上去就是那栋秘屋,方才在下就是由此处下来的。”语声和悦,绝毫没有敌意。
项煌“噢”了一声,心下不觉又有些奇怪,这少年怎地对自己如此友善,但口中却含笑向陶纯纯说道:“此处既是出口,那么就请娘子你先上去吧。”
陶纯纯又轻轻一笑,她此刻对项煌像是较为熟些,是以神态便有些改变,不但面上微带笑容,而月-也没有了先前那种羞涩之态。项煌只觉她这一笑的笑容,比方才还要甜美,哪知她微笑的明眸,却又已转到柳鹤亭身上。
她轻轻一笑,缓缓说道:“那么我就不客气,要先上去了。”笑语之中,婀娜的身躯,突地飘飘而起,上升丈余,双臂突地一扬,身形便又急升两丈,玉掌轻轻一垂,身形便已穿出去,飘飘落在上面。
柳鹤亭又自暗叹一声,忖道:“这女子不但轻功高绝,而且身法美妙,有如凌波仙子,唉--看来武林中尽多异人,我这点功夫,还算不得什么!”
却听项煌抚掌大笑道:“好极,好极,想来古之聂隐红泉,亦不过如此吧!”
大笑声中,身躯突然滴溜溜一转,冲天而起,凌空一张折扇,刷地一扇下拍。
柳鹤亭只觉一股劲风由上压下,他知道是项煌意欲藉力上拔,微微一笑,移开三尺,抬头望处,却见项煌的身形已在出口处消失,只不过却仍有笑声传来,道:“你要是上不来的话,就从旁边的钢枝爬上来好了。”
柳鹤亭剑眉一挑,但瞬即笑道:“正是,正是,若没有这些钢枝,我还真上不去哩。”回首一望胜奎英、尉迟高两人道:“两位你说可是?”
胜奎英、尉迟高不禁各各面颊一红,要知道身形若能凌空上拔四丈,实在大非易事,若非轻功妙到绝处,便再也休想,胜奎英、尉迟高两人武功虽都不弱,但却都无法做到。
却听柳鹤亭又白笑道:“两位先请,在下殿后。”
胜奎英鼻孔里暗哼一声,伸手还刀入鞘,举步掠到壁边,纵身一跃,右手抓住第四节钢枝,微一换气,身形一长,左手便已抓住第五节钢枝,这样双手交替,霎眼之间,便已掠了出来。
柳鹤亭鼓掌一笑:“好身手。”侧顾尉迟高笑道:“此次该轮到阁下了。”
那“神刀将军”武功传自河南“神刀门”,正是“胜氏神刀”当下的掌门弟子,因了一事流落南荒,才被“南荒大君”收服了去,武功的确不弱,方才他虽不能有如陶纯纯、项煌般一跃而上,但身手的矫健,亦颇惊人。
是以柳鹤亭含笑说出的“好身手”三字,其中并无揶揄之意,只是听在尉迟高耳卫,却觉大为不是滋味。


他不悦地冷哼一声,身形突也斜斜掠起,“刷”地跃起约莫两丈,脚尖一着石壁间的第四节钢枝,双臂突地一垂,身形再行拔起,他有意卖弄身法,却忘了自己手中还拿着一枝火把,身形已掠丁出去,但手中火把却碰在地道出口的石壁上,再也把持不牢,手腕一松,火把竟落了下去。
他身形掠出,向前冲了两步,方睚站稳身形,却听身后笑道:“火把在这里。”
他一惊之下,倏然转身,只见柳鹤亭竟已一手举着他方才失手落下的火把,笑吟吟地站在他身后。
于是在这刹那之间,他便已开始了解到胜奎英方才的感觉,因为他自己此刻的感觉,正和胜奎英方才毫无二致。
他默默地接着火把,目光指处,胜奎英正在凝视着他,两人目光又自相对,口中不言,却都又对这少年一身玄奇的武功大为惊佩。
但柳鹤亭的目光,却没有望向他们,而望在这间房外的一双人影上--
此刻陶纯纯竟已和那项煌一起走了出去,柳鹤亭呆呆地望了半晌,轻叹一声,随后走去,只是他叹息声是如此轻微,轻微得就连站在他身前的“铁锏将军”尉迟高都没有听到。
他无言地又自穿过一间房间,里外情况,仍和来时一模一样,他心中一动,突地听到自己在地道中听到的脚步声:“难道那又是老鼠的奔跑声?”


他微带自嘲地暗问自己,从前面项煌手中火把射来的火光,使得这间屋子的光线已有足够的明亮,他目光一扫,突地动也不动地停留在房中那张方桌之上,目光中竟突地满露惊骇之色,一个箭步,掠到桌旁,伸手一摸桌上的蜡烛,俯首沉吟半晌,暗中寻思道:“这房中果然有人来过,而且还燃过蜡烛。”
原来这桌上的蜡烛,此刻竟已短了一截,只是若非柳鹤亭目光敏锐,却也难以发现!
陶纯纯与项煌已将走到另一间房子的门口,方自回转头来,向柳鹤亭招手唤道:“喂,你在看什么呀?这里果然一个人也没有,我师姐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柳鹤亭漫应一声,却听项煌已接口笑道:“你要是没有见过蜡烛,我倒可以送你一些,让你也好日夜观赏。”他笑语之中,有些得意,又满含着讥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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