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环曲》第22/71页


更令人惊异的是长箭方落,微微触着鸡肉的银筷,便已变得乌黑,这箭上之毒,岂非是骇人听闻!


柳鹤亭目光一转,只见戚氏兄弟面面相觑,陶纯纯更是花容失色,一双秋波之中,满是惊恐之意,呆呆地望着那枝长箭,柳鹤亭剑眉皱处,健腕一翻,方自要拔那枝长箭,哪知肩头一紧,却被那巨人大宝按得动弹不得,一个粗哑低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箭上剧毒,摸不得的!”
柳鹤亭不禁暗叹一声,忖道:“想不到此人看来如此蠢笨,却竟这般心细!”回头一笑,意示赞许感激,刷地撕下一块白布,裹在箭杆黄翎之上,拔了过来。
定眼望去,只见这箭箭身特长,箭杆乌黑,隐泛黑光,箭镞却是紫红之色,杆尾黄翎之上,一边写着“穿云”两个不经注目便难发觉的蝇头小字,另一边却写的是“破月”二字。
柳鹤亭皱眉道:“穿云破月……穿云破月!”倏地站起身来,朗声道:“朋友是谁?暗放冷箭何意?但请现身指教!”
语声清朗,中气充沛,一个字一个字地远远传送出去,余音袅袅,与空山流水、林木微簌之声,相应不绝,但过了半晌,四下仍无回音。
柳鹤亭皱眉道:“这枝箭来得怎地如此奇怪……穿云破月,戚兄、陶姑娘,你们可知道武林之中,有什么人施用这种黄翎黑杆,翎上写着‘穿云破月’的长箭么?”
陶纯纯眼帘一合,微微摇头,道:“我一直关在家里,哪里知道这些。”
戚大器道:“我兄弟也不知道。”突又哈哈大笑起来,道:“管他是谁,他若是来了,我兄弟也敬他一盆‘特制美酒’,一块‘珠穿凤足’,让他尝尝滋味!”语声一落,兄弟四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哪知--
他兄弟四人笑声未绝,蓦然又是“砰”的一声,划空而来。


这响声短促低沉,与方才箭杆破空尖锐之声,绝不相同。陶纯纯、柳鹤亭、戚氏兄弟齐地一惊,仰首望去,只见一条青碧鳞光,自头顶一闪而过,接着“啪”的一声,对面那片如鹰山石之上,突地爆开一片青灿碧火,火光中竟又现出几个青碧色的字迹:“一鬼追魂,三神夺命!”字迹鳞光,一闪而没!
柳鹤亭变色道:“这又是什么花样?”
戚四奇哈哈笑道:“一鬼三神,若来要命,我兄弟四人每人服侍一个,包管鬼神都要遭殃!”
话声方落,突地又见一点黑影,缓缓飞来,飞到近前,才看出竟是一只碧羽鹦鹉,在众人头顶飞了一圈,居然吱吱叫道:“读书不成来学剑,骚人雅集震八方……”鸟语啾啁,乍听虽不似人语,但它一连叫了三遍。
柳鹤亭、陶纯纯、戚氏兄弟却都已将字音听得清清楚楚,陶纯纯咯咯一笑,娇声道:“这只小鸟真有意思。”
戚三栖大笑道:“老夫给你抓下来玩就是。”突地纵身一跃,跃起几达三丈,白须飘动,仰天呼出一口劲气。
哪知这只碧羽鹦鹉却似已知人意,低飞半圈,竟突地冲天飞去,吱吱叫道:“不要打我……不要打我……”说到最后一句,已自飞得踪影不见。
柳鹤亭只见戚三栖的身形,有如一片蓝云,飘飘落下,哈哈笑道:“我到底不如小鸟,飞得没有它快……但是我说话却总比它说得高明些吧!”


柳鹤亭见这兄弟四人,包括陶纯纯在内,直到此刻仍在嘻嘻哈哈,将这一箭、一火、一鸟突来的怪事,全都没有放在心上,不禁双眉微皱,暗忖道:“这些怪事,断非无因而来,只是不知此事主使之人究竟是谁?这样做法,却又是为的什么?难道他与我们其中一人有着仇恨?”
目光一转,扫过戚氏兄弟及陶纯纯面上:“但他们却又不似有着仇家的人呀!”又忖道:“莫非是来找项煌的不成?”
他心念数转,还是猜测不出,目光一抬,却见那只碧毛鹦鹉,竟又缓缓飞来,只是这次却飞得高高的,戚三栖大笑道:“你这小鬼又来了,你敢飞低些么?”
却听那鹦鹉吱吱地叫道:“不要打我,不要打我……”叫声一起,突有一片雪白的字笺,自它口中飘飘落了下来,柳鹤亭轻轻一掠,接在手中,那鹦鹉叫道:“小翠可怜,不要打我……”又自飞得无影无踪。
陶纯纯娇笑道:“这只小鸟真是有趣,这字条上写的是什么呀?”
柳鹤亭俯首望处,只见这字笺一片雪白,拿在手中,又轻又软,有如薄绢一般,似是薛涛香笺一类的名纸。
笺上却写着:“黄翎夺命,碧弹追魂,形踪已露,妄动丧身!”下面署名:“黄翎黑箭,一鬼三神,骚人雅集同上。”字作八分,铁划银钩,竟写得挺秀已极。
柳鹤亭皱眉大奇道:“这些人是谁?这算是什么?”
戚氏兄弟、陶纯纯一齐凑过来看,戚四奇突地哈哈大笑起来,连声笑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柳鹤亭奇道:“你知道什么,难道你认得这些人么?”
戚四奇笑道:“这些人我虽不认得,但我却知道他们此来,为的什么。”
陶纯纯秀目一张,失声问道:“为的什么?”
目光凝注,却见戚四奇突地白眉一皱,翻身倒在地上,贴地听了半晌,一个悬空跟斗,鹅黄风氅,四下飞舞,他已站了起来,连声道:“好厉害!好厉害!这下怕不至少来了几百人,我只怕--”
语声未了,突地一阵巨吼,四下传来:“黄翎黑箭,穿云破月!”声如雷鸣,也不知是多少人一起放声吼出,这一吼声方落,又是一阵吼声响起:
“一鬼追魂,三神夺命!”紧接着又有不知多少人吼道:“骚人雅集,威震八方!”
戚氏兄弟、柳鹤亭、陶纯纯对望一眼,耳根方自一静,哪知猛地又是一声狂吼……“呔”!


这一声“呔”字,数百人一齐发出,竟比方才的吼声还要响上数倍,柳鹤亭抬头望去,只见四面山壁之上,突地一齐现出数百个汉子来,其中有的穿着一身阴惨惨的墨绿衣衫,有的一身白衣,有的却遍体纯黑,只有头上所包的黑巾之上,插着一根黄色羽毛,手中却都拿着长绳、软梯、钉钩一类的爬山用物,显见得是从后面翻山而来,一个个面色凝重,如临大敌,但“呔”的一声过后,却俱都一声不响,或伏或蹲地附在山壁顶头,也不下来。


柳鹤亭目光转处,心中虽然惊奇交集,却见戚氏兄弟四人,仍在眉开眼笑,生像是全不在意,他既不知道这些人来自何处,更不知道这些人是因何而来,是以自也不便发话,只觉身侧微微一暖,陶纯纯已依依靠了过来,轻声道:“我们不要管别人的闲事好么?”
柳鹤亭双眉微皱,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心中却自暗忖:“这些人如是冲着戚氏兄弟来的,我与他兄弟虽无深交,却又怎能不管此事?”


心念方动,突地一阵朗笑,自谷外传来,那只碧羽鹦鹉,也又自谷外飞来,吱吱叫道:“读书不成来学剑,骚人雅集震八方……”飞到当头空间,柳鹤亭微拧身形,嗖地掠过帐篷,只见朗笑声中,一群人缓缓自长桥那边走了过来。
柳鹤亭暗中一数,共是一十三人,却有两个是垂髫童子。
只见一个方巾朱履、白色长衫的中年文士,当先走来,朗声笑道:“想不到,想不到,山行方疑无路,突地柳暗花明,竟是如此胜境。”
目光一转,有如闪电般在柳鹤亭身上一转:“阁下气宇不凡,难道就是此间主人么?”微微一揖,昂首走来。


突地见戚大器、陶纯纯,以及那巨人大宝自篷后转出,脚步一顿,目光电闪。他身后一个高髻乌簪,瘦骨嶙峋,却穿着一件长仅及膝的墨绿衣衫,装束得非道非俗的颀长老人,越众而出,阴恻恻一声冷笑,面上却一无表情,缓缓道:“此间主人是淮,但请出来答话!”
柳鹤亭目光一转,突觉身后衣袂牵动,陶纯纯娇声道:“你又不是这里主人,站在前面干什么?”
那碧衫高髻的瘦长老人,两道阴森森的目光,立时闪电般射向戚大器,冷冷道:“那么阁下想必就是此间主人了?”
戚大器嘻嘻一笑,道:“我就是此间主人么?好极好极,做这种地方的主人,也还不错!”
碧衫老人目光一凛,冷冷道:“老夫远道而来,并非是来说笑的。”
戚大器依然眉开眼笑,哈哈笑道:“凡人都喜说笑,你不喜说笑,难道不是人么?”
碧衫老人冷冷道:“正是!”
柳鹤亭不禁一愣,他再也想不到世上居然有人自己承认自己非人,却听戚大器哈哈笑道:“你不是人,想必就是鬼了!”
碧衫老人目光不瞬,面色木然,嘴角微动,冷冷说道:“正是!”


柳鹤亭但觉心头一凛,此刻虽是光天化日,他虽也知道这碧衫老人不会是鬼,但见了这碧衫老人的神态,却令人不由自主地自心底生出一股寒意,只见戚大器突地大喊一声:“不得了!不得了!活鬼来了!快跑,快跑!”倏的一声,身形掠到帐篷之后。
碧衫老人冷笑一声,阴侧侧地沉声道:“你若在我‘灵尸’谷鬼面前乱玩花样,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话声未了,却听大叫之声:“快跑,快跑!”又自篷后传出,他只觉眼前一花,方才那灰袍白发的老人此刻竟突地变成两个,自篷后奔出,口中不住大喊:“不得了,快跑……”在帐篷前一转,又奔人篷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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