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天命》第181/188页
半刻钟前。
这座藏在幽暗巷子深处的小院子里,正无声无息发生着一场屠杀。
那人身形颀长肌肉健硕,动起来却敏捷的骄若游龙,只是一道暗红的影划过,角落里蹲哨的守卫就无声无息地到了下去。
那人一路暗杀,走到密道之前的时候,院子表面上已经没了任何还有活气的人,连鬼傀儡,都被隔着皮肤震碎了全身骨骼筋脉,无声无息倒在角落深处死去。
他身形隐藏在幽影里,一双皓星一般的眸子,沉沉的忘进幽深的密道。
空气中有淡淡的腐臭的气息,很淡,因为龙策杀的时候很小心没有弄破他们的身体皮肤。至于活人?那些死人流出来的血腥气远远及不上密道里涌出的浓郁。
鬼傀儡和人族,龙策杀起来都毫不在意,他眼底一片漠然,看不出对生灵性命的丧失,会有任何的心潮波动。
更何况,本就不是一个种族,何来怜悯?就譬如这些修炼者,他们活着的时候,或许对同族人类死掉感到心潮异样,可是看见什么妖兽被杀,就没有任何的怪异感觉。
龙策与凤乔完全不同。
凤乔毕竟是把自己当成了人活了十四年,乍然知道并非人族,感到的更多是怪异荒诞,即使后来认了,还是更多的无意识的把自己当成一个人族来思考问题。
龙策不然,他从有意识起。就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的身份。关于那些灭族血战,他没对凤乔说实话,他其实。眼睁睁看到过神龙和凤凰被屠族的景象过。
神龙灭门,是天魔亲自动的手,除去他龙策之外,尽数被抓走,压入了黑暗的无边地狱。
而凤凰族则不然。
带兵来的那人墨发翩飞,白衣胜雪,一双凤眸鲜红如血。墨眉飞扬,肤白如玉,半面银质面具挡住了一半脸庞。可露出来的一半面容,绝美如神,一笑间,倾了世。
那人薄唇微启。轻声而笑。声如天籁,连天上的浮云都忘了移动。那人的因容貌美,立刻看呆战场上的所有人,他们怔怔呆滞,甚至忘了脚下踩着的族人的血。
于是那人挥手,敌兵涌上,几十万属族仍旧呆滞,毫无反抗中被屠杀殆尽。
只有丹穴山顶上。那些纯血的凤凰族人在大声怒骂咆哮,可是那人看着他们一个个被杀。笑得更加畅快。
――凤凰族的族人一个都没被天魔抓走。天魔纵容了他手下的第一大将、那个神秘的白衣男子,将全族,屠灭。
隔着血风,龙策看不清天魔的面容,可是他记住了天魔的气息,深深镌刻在记忆深处。
跨越混沌之源的十万年沧海桑田,,跨过千海万洋从大荒泽流落到青洲大陆,他都记得很清楚。
是那个人,杀掉了全族,灭掉了整个大荒泽。
他会杀死天魔,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所以在陪着凤凰儿从寒云城传承之境出来的时候,在感受到了和天魔气息相似的一个人的时候,他不顾一切追了过去,甚至都来不及告诉凤乔一声。
他追着那人发现了这座藏在暗巷深处的小院子,闻到了从里面流露出的浓郁血气。他听见许许多多奄奄一息的妖兽被关押在地底发出凄惨的呼救声,看见无数半死不活被抽取精血神魂身体还有被侮/辱/践/踏/蹂/躏/的鬼傀儡。
这院子后面的人,陆松间。
杀害了自己全族,毁掉了自己故乡,剥夺了自己身份。
有家不能回,只能流落异乡,神龙的身份不能出现,只能伪装成一个人族。
陆松间和天魔有关系。
而天魔,十万年前,侵占大荒泽,掀起腥风血雨。那里土生土长的居民是妖兽和异兽,那里的统治者是龙凤麟龟,可是他来了,杀戮让大荒泽每一寸土地都染成血红。
人族曾有一句话,叫“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他是神龙,是大荒泽千万年来的统治的帝王,可是他护不住自己的族民,被狼狈地赶出大荒泽,惶惶如丧家之犬奔逃离开大荒泽。
天空是凤凰族统治,凤凰祖地丹穴山,却成了凤凰全族的坟墓;神龙帝宫坐落在天海,早已化为一片废墟;麒麟是走兽之主,而麒麟树海,遍地尸骨;水族崇奉玄龟,但如今,藏匿在混沌之源最后的一只玄龟,也被天魔抓走了。
灭族血仇,不共戴天,不报此仇,无颜祭祖!
龙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自制力非常强。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过,自己竟然还能在面对这样的局面之下,仍冷静的站在石门之外,没有立刻取出刑天巨斧轰然劈过去。
他只是冷静地躲在这里,一次次跟踪从石门里出现的人,看着他们忙忙碌碌从寒云城里选人,抓回去炼制成鬼傀儡。
强大的修炼者、拥有上古异兽血脉的妖兽,都是他们的目标。
龙策不知道陆松间到底和天魔有什么关系,但陆松间明显很年轻,年纪尚不过百岁,与十万年前的旧事毫无关联。
毕竟龙凤麟龟既然被称为远古遗族,在几十万前,就零落的极为稀少,且不说别的,数量最多的凤凰族,在丹穴山上存于的纯血嫡种,不过几十位罢了。
更多的继承了他们一点血脉的异兽或是妖兽,如较为稀少的朱雀、毕方、重明鸟、青鸾之流,反而是普通飞羽类妖兽属族,足足有几十万,都是凤凰的军卫和臣民。
只不过,都被天魔的第一大将,那个神秘的白衣男子指挥军队,杀戮殆尽了。
半个月前。陆松间一口气把大量的鬼傀儡都放了出来,到处屠杀修炼者。寒云城里不知怎的只剩了两个清虚境,忙忙碌碌救人暗杀立威成名。龙策懒得管。
他之所以来寒云城,无非是发现这里有他的小凤凰儿的灵魂波动,他是来找她的。
这些人族修炼者的事情,他完没有兴趣。
直到龙策发现,陆松间竟然派人借着打乱的机会,还在找寻合适的鬼傀儡素材。
发现了陆松间挑选修炼者的条件,龙策很容易就装成一个意外路过的修炼者走过几次巷子口。没一会儿,就在一场和鬼傀儡的战斗中“重伤昏迷”,被人拖进了院子。
只是来了这里。他还是不好暴露。陆松间出来的机会很少,大部分时间都在地下的密室里制作更好品质的鬼傀儡,显然他一个“人族修炼者”,不如那头“半血的雌性小天狐”更和他心意。便干脆被人下了迷魂的术法。丢到门口看院子。
不过真可惜,神龙族的血脉天赋,免疫一切迷魂类的术法效果。
就和凤凰族的自愈和对毒免疫一样,神龙是肉体强悍,迷魂的术法对他也无效。
这院子里活人极少,不过两三个,而且还各自有合适的任务,忙碌的根本看不到。大部分的都是鬼傀儡。他藏进来许多天了,因为一直打探不到更多的消息。
也因此。他并不知道,地下密室里的那头雌性混血小天狐,他曾经见过,就在他的凤凰儿身边时。
很多年以后,龙策偶尔会想到,如果当年他发现了小天狐,他会不会出手先将她救下来,让她免遭陆松间的毒手。
这样,凤乔就不会,一悔就是一生。
可是这世界上,永远没有如果。
所以他在假装自己被控制站在院子里受门的时候,听见有人敲门的时候,难得兴奋了起来。
来的人是城里两个清虚境之一,年轻点儿的那个,和陆松间是合作关系,装的风光霁月君子谦谦,其实心比谁都黑、下手比谁都狠辣。
然后下一瞬,他差点就被某个人吓的心脏跳动骤停!
凤凰儿!
她竟然用了虚火幻影跟在了那个人族小子后面!她怎么能这么胆大,她以为没人会发现吗?
要知道陆松间实力可在天明境,连他对上都要迂回准备这么久,她怎么敢,怎么敢就这样大胆的跑过来!
万一受伤了怎么办?小女孩子往往都娇气,虽然凤凰儿倒是受伤不会疼的哭,可是他舍不得啊!
而且尤其里面这么恶心肮脏,怎么忍心让她看到?凤凰儿那样乖巧的女孩儿,应该待在安安全全的地方平静生活,这些危险的复仇的事情,他怎么舍得让她涉及进来!
可是龙策着实低估了凤乔的倔强程度。两人一见面都惊了一下,龙策赶紧跟她传音入密想让凤乔离开,凤乔坚决不从,眼看那个开门的傀儡少女就要起疑,两人的对峙被迫结束,龙策迫不得已引开了少女的视线,让凤乔趁机流了进来,跟着流风进了密道。
龙策担心凤乔出事,左等右等决定不能不动,干脆提前发动,先将数进院子里的监卫和鬼傀儡杀了个赶紧,这才跟着去向了密道。
他实在不放心他的凤凰儿。
然后……
他静静地听完了陆松间的话。
龙策以前总是很疑惑,天魔为什么要抓捕杀害龙凤麟龟和上古异兽。他不知道,为什么天魔身为一个人族,要跑到海外大荒泽,去给兽族们带来灭顶之灾?
而他也不知道,在他眼前眼睁睁被抓走的神龙族人到底会遭遇什么样的痛苦。
但是现在,他知道了。
他的族人们,会被被扒骨抽血炼魂吞噬,把自己,化为人族得到本族血脉传承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