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箭全集》第179/219页


金非与南燕俱都心有所思,根本未听清他说的是什么,随口应了,萧飞雨变色道:“你……你到哪里去?”
展梦白还是不望她,冷冷道:“去去处。”霍然转过身子。
萧飞雨呆在地上,等他转过身后,才着急地一拉南燕衣袖,道:“他……他要走了。”语声惶急,泫然欲涕。
南燕这才回过神来,亦自奇道:“你不跟咱们一齐走么,咱们……咱们还有话要和你说哩!”
展梦白头也不回,道:“有什么事,前辈但请吩咐。”
南燕道:“这……这……”她实在也不知该说什么。
展梦白大声道:“前辈一时若想不起,日后再说吧!”他竟然始终未曾回头,便匆匆向前奔出。
萧飞雨道:“你……你……”跺一跺足,目中不禁落下眼泪。
南燕悄悄道:“你又有什么事得罪他了?”
萧飞雨流着泪摇了摇头,狠声道:“谁知道……谁知道?”突然一把扯乱了头发,终于失声痛哭起来。
南燕手足失措,轻叹道:“这孩子什么都好,怎的脾气却如此古怪……喂,喂,金非,快去追他回来呀!”


金非双目一瞪,大声道:“追什么?”望着展梦白去向,破口大骂道:“臭小子,摆的什么臭架子,咱们的雨儿如此标致,难道还怕嫁不出去么?看他这个臭脾气,却只配娶个母夜叉、丑八怪。”他生性偏激暴躁,此刻已浑忘了展梦白相救自己之情,不但破口大骂,而且越骂越是起劲。
但骂了半晌,林中仍是没有回应,金非大笑道:“那臭小子终是不敢回嘴,老子也懒得骂了,雨儿,咱们走吧!”


一手拉起南燕,一手拉起萧飞雨,大步向林外走去,只可怜不住啼哭的萧飞雨,虽然满心幽怨,还是忍不住频频回首,只望展梦白能回心转来,南燕却只望展梦白莫要听见金非怒骂,那么,此事日后总还有转机,这善良的妇人一生但知为他人着想,从不知祈求自己的幸福。

但“无肠君”金非的语声,中气是何等充沛,那语声远远穿林而出,展梦白每一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然后,他听得人声俱已远去,这时他胸中血气翻涌,再也忍耐不住,突然张嘴喷出了一口鲜血,身子也软软地跌倒。
原来金非与杜云天方才内力虽已是强弩之末,但两人残存的掌力逼集已久,一旦溃发而出,亦是人所难当。
展梦白微一疏神,便被他两人震伤了内腑,他若立即吐出胸中的淤血,伤势或许还不致十分严重。
但他为了别人,为了萧飞雨,却将那淤血勉强压住,他故意对萧飞雨那般冷漠,便是不愿被她瞧见自己伤势发作。
而此刻伤势发作起来,情况之严重,竟连他自己都未想到,他挣扎着爬到树下,只望能以内功之调息,自疗内伤。
哪知他全身真力,已完全溃散,每分每寸骨节,仿佛都要散裂,莫说调息疗伤,便呼吸也变得极为困难。
这时,乳白色的晨雾已在树林中冉冉升起,弥漫了林巅木叶,也掩没了他的身子,使他有如卧在云雾之中。
他忽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寒冷与疲乏,似是所有的生机与活力,俱都正自他体中缓缓消失。
他忍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寒噤,暗道:“莫非我要死了?”
在刀锋、剑下,他不知遭遇着多少次生死间不容发的危机,他都从来未曾消失过求生的勇气。
然而,此刻,在这无人的树木间,乳白色的晨雾里,他忽然生平第一次自心底泛起对死亡的恐惧。
他不知这是为了什么――也许是距离成功之日已渐近,他的生命,也变得更可珍重――他只知自己并不愿死。
他不敢阖起眼帘,但寒气更浓,眼皮也越来越重……

这时,林外却飘然掠来了一条人影,宛如幽灵般不带丝毫声息,那双闪亮的眼神,正瞬也不瞬地望着展梦白身上的血迹。
展梦白丝毫未曾发觉,又过了半晌,一只白生生的手掌,自他背后伸了过来,往他头顶落下。
瞧那人影轻功之身法,显然是武林高手,而展梦白此刻却早已力乏身伤,若是被这一掌拍下,哪里还能活命?
哪知这手掌在展梦白头顶盘旋一转,只是轻轻落了下去,轻轻抚摸起展梦白零乱的头发。
展梦白一惊转身,只见一条俏零零的人影,伫立在树下,乳白色的晨雾,棉絮般沾满了她的衣襟、头发。
他此刻双目虽瞧不甚清,但这人影那灵活的大眼睛,却是他永生也不会忘记的,不禁脱口道:“雨儿,你来做甚?”
那人影正是萧飞雨,但见她缓缓垂下眼帘,眉宇间似笑非笑,似怨非怨,轻轻道:“雨儿……雨儿……你再叫一遍。”
展梦白板起脸来,尽了全力大声道:“萧飞雨,你为何跟来,你这女子怎的如此不知羞耻,苦苦跟着我做甚?”
他知道萧飞雨性子激烈,只道这番话定可将她骂走,那时自己纵然命丧此地,也好使她莫要伤心。
哪知萧飞雨却仅是幽幽长叹一声,道:“你要骂,就骂吧,但无论你怎么骂,我都不会走的。”
展梦白呆了一呆,挣扎爬起,道:“你不走,我走。”
萧飞雨道:“你走我就跟着你走。”
展梦白失声道:“你!你!”他勉力站了片刻,便委实再也无法支持,双腿一软,又倒了下去。
萧飞雨凄然一笑,道:“你也莫要再强挺住了,什么事我都明白……你……你的心我已知道。”
展梦白变色道:“你知道什么?”
萧飞雨轻轻道:“你怕我伤心,不让我知道你受了重伤,又故意对我泠淡,逼着我离开你,但……但……”
她语声突然哽咽:“但你这伤是……是为了我才受的,我怎么能,我一个人……一个人……”
只见她身子在雾中颤抖,下面的话也说不下去。
展梦白只觉心中热血,火一般燃烧起来,什么都顾不得了,突然一把握住萧飞雨莹白的手腕。
萧飞雨“嘤咛”一声,和身扑入了他怀中,两人情感从未显露,此刻奔放起来,哪里还能遏止。
两人相偎相抱,面上是冰凉的一片泪珠,心头却是炙热的一团烈火,既不知时光已去,也不管天下万物。

万籁无声,白雾迷蒙,也不知过了多久。
只听萧飞雨轻轻道:“我想来想去,你绝不是那样的人,无论别人心里怎么想,我不找你问个清楚,死也不安心。”
她银铃般一笑:“所以我也不管怎么说,还是追了来,只听你唤我那一声雨儿,别人无论说什么都没关系了。”
又过了半晌,她娓声道:“展……展……”


她实在想不起该如何称呼怀中的人儿,一笑,接道:“不管我唤你什么,你再唤我声雨儿好么……好么……喂,你怎么不说话呀?”缓缓抬起头来,突然惊呼一声,晨曦中只见展梦白面无血色,双目紧闭,竟已晕厥过去,伸手一探,他胸口呼吸竟也变得十分微弱。
萧飞雨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急唤了几声,展梦白竟无回应,她目中眼泪,便又断线珍珠般落下。
她也不拭面上泪痕,伸手抱起了展梦白,匆匆奔向林外,只望到了唐府,能寻着人来救治展梦白的伤势。
哪知此刻林中晨雾迷漫,她心慌意乱,竟迷失了道路,距离唐府庭园,反而越来越远了。
她心更慌,心更乱,逡巡之间,忽听雾中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道:“逸儿,逸儿,打起精神来。”
萧飞雨听出这正是那老奸巨猾的方辛口音,心头一惊,暗暗忖道:“这父子两人已将展梦白恨入切骨,我虽不怕他,但这情况还是莫要让他见着的好。”
其实她对这老人的奸猾委实有些戒心,平时虽不怕他,但展梦白此刻身受重伤,只有救伤才是当务之急,若是被他奸计延误了救治之时,岂非抱恨终生?一念至此,再不迟疑,悄悄向后退去。
在林中退了约莫一箭之地,突听那边也有一阵脚步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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