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悌殇全集》第69/79页


原先朱祁镇并无子嗣,朱祁钰若想立自己的儿子做太子倒还说得过去。可气人的是朱祁镇的妃子周还香偏就抢先一个月生下了朱见深,这使得局势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由此也引出了一场激烈的宫闱争斗。

朱见济刚一降世,朱祁钰便迫不及待的欲立其为太子,遂于朝堂上放出风声,想探探百官的口风。众朝臣皆心照不宣,大都采取观望态度,不急于表明立场。

且说朱祁钰的正宫皇后汪氏,对立朱见济为太子一事感到坐立不安。其原由便是朱见济乃杭妃所生,万一将来登上天子大位,则杭妃必然会母凭子贵坐上太后宝座,自己这个正宫皇后反而沦为杭妃臣属,岂不悲哉!所以汪皇后是极力反对立朱见济为储。

不想让朱见济被立为储,那这个太子何人来做?汪皇后想到了朱祁镇之子朱见深。朱祁镇乃宣德先皇长子,其子朱见深便是先皇的长孙,所以按理说朱见深才是皇位正统继承人。于是汪皇后便联络自己在朝中的心腹,命他们上书奏表,要求皇帝立太皇之子朱见深为皇室储君!

当然汪皇后并不是真心想要维护朱家的宗族正统,她心里的盘算即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杭妃成为未来的皇太后。在此目的的驱动下,景帝正宫汪皇后与南宫太皇朱祁镇之间反倒结成了一种利益同盟。

朱祁钰接到了汪皇后心腹言官递上来的奏折,上面净是些嫡传正宗之言,意思无非就是要景帝维护宗室正统,立先皇长孙朱见深为太子。

朱祁钰阅之大怒,但又无言辩驳,遂感郁闷至极。

司礼太监兴安看穿了朱祁钰的心思,便在一旁迎合道:“这群言官腐儒,就会成天般弄是非!他们也不想想,万岁爷您才是当今的天子,将来继承万岁爷江山的,自然应该是万岁的亲生儿子。哪有撇开儿子不立却叫侄子来当太子的道理?!”

兴安此话可谓是说进朱祁钰的心坎里了,朱祁钰忙感叹道:“是啊,是啊!到底还是你兴安懂得朕的心呐!那群言官无非就是欺负朕不是先皇长出,继而拿什么嫡传正宗来打压朕。按眼下这情形,他们似乎不会善罢甘休,朕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兴安回道:“言官腐儒不过是一帮黄口竖子,在朝中既无资历又无根基,不足为惧。依奴才愚见,只要皇上能获得朝中有份量的阁僚支持,则尽可将拥立南宫朱见深的那一派给压制下去!”

朱祁钰听罢觉得兴安所言颇有道理。目前朝中舆论对己不利,然而只要那些尚未表态的重量级官员出面支持自己,则舆论导向必将扭转。

但朱祁钰仍旧心存疑虑:“可是那些有资历的阁僚全是些老滑头,一个个都默然不语,似乎是在静观其变。朕又如何让他们表态支持于我?”

兴安便给朱祁钰出了个主意:“这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万岁爷何不施以重金,奴才料定那群老货见了白花花的银子必然会有所动心!”

于是,中国历史上一幕惊世罕有的闹剧就此上演。过去历代的皇帝都是严惩贪官,如今倒好,皇帝主动出钱贿赂大臣,真是风水轮流转!

朱祁钰的主要行贿目标是内阁要员。当时的内阁构成是首辅陈循、次辅高毂,另外还有四名阁员。司礼监兴安以皇帝的名义将六人分别召入宫中,先是明确阐述了万岁爷立储的态度,然后便悄悄塞给首辅陈循、次辅高毂每人一千两纹银,其余四位阁员则是每人五百两。

除内阁之外,朱祁钰也向各部尚书分别施了贿。

众朝臣收了钱后皆哭笑不得,皇帝“赏”的银子,想不要都不行。既然拿了好处,就得替人办事。首辅陈循即刻召集内阁成员开会协商,最后众阁僚达成共识,拥立朱见济为东宫太子!

内阁的表态支持令朱祁钰大喜过望,然而也不是所有的官员都那么识趣,像吏部尚书王直和兵部尚书于谦就属于那种不识时务的愣头。见皇帝竟公然向大臣行贿,王直的反应是直接将自己的那份贿银怒掷于地,捶胸顿足呼喊道:“朝纲颓败至此,这让老朽死后有何颜面去见先皇呐!”

皇帝为了立个太子而向大臣行贿,此事让王直感到无比汗颜,但朝中有的是不要脸的人。

内阁表态拥立朱见济之后,大批见风使舵的官员便纷纷上书迎合,以至舆论环境一下子扭转,支持朱见深的一派被强力打压了下去。

景泰三年五月,朱祁钰之子朱见济被册立为皇储,谥号“怀献太子”,正式成为大明帝国的法定继承人。景帝朱祁钰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储君已立,千秋万世,就此定局!

对南宫里的朱祁镇和钱玉英来说,朱见济被立为太子的消息无异于一道晴空霹雳,原本被寄予厚望的朱见深转眼间变得一文不名,朱祁镇一家四口已然跌入了永世不见天日的黑暗深渊。

同样倒霉的还有汪皇后,因为指使亲信上书拥立朱见深,事情败露之后朱祁钰便对其进行了残酷的清算。汪氏的皇后头衔被废黜,并打入冷宫。

至此,一切明争暗斗仿佛都已尘埃落定,朱祁钰无疑是最后的胜利者。然而历史的进程往往却又出人意料,命运之神冥冥之中似乎刻意眷顾着朱祁镇。

景泰四年十一月,怀献太子朱见济暴病而亡!

就在朱祁钰悲痛万分之际,原先那些被强势压制的拥立朱见深派又纷纷跳出头来,往朱祁钰的伤口上撒盐。以章纶、钟同为首的一批言官再度上书奏表,要求皇帝立朱见深为储!

御史钟同上书道:“太子夭折,皇储未建,国本犹虚,臣以为目下唯有太皇子见深资质统正,足令宗社有托。古来父有天下,皆当传之于嫡子,今怀献太子薨逝,遂知天命不可违!”钟同这话可谓直戳朱祁钰的脊梁骨,暗喻朱见济之所以翘辫子那都是天命所在,是上天对朱祁钰霸占皇位的惩罚,真是老天开眼!

而章纶的奏折则更为直白:“太皇君临天下十四年,乃天下之父,陛下亲受册封,乃太皇之臣也!太皇让位于陛下,陛下奉太上皇,是天下之至尊也。陛下宜率群臣,于每月朔望,及岁时节旦,朝见于延安门,以尽尊崇之道!”那意思是说太上皇才是当今君父,你朱祁钰不过是太上皇的臣子,按礼数,你还得逢年过节去朝见太上皇才是!

看了这些奏折,朱祁钰被气得七窍生烟,当即着令锦衣卫将章纶、钟同及跟随这二人一道上书的官员统统抓捕下狱!

锦衣卫指挥使卢忠领命之后便连夜进行大搜捕,并分别在章纶、钟同家中将两人擒获。

将章纶、钟同等人打入东厂大狱后,卢忠便想故技重施制造又一起金刀案,遂威逼被捕人犯,硬要他们招供说是朱祁镇暗中指使其上书立储。

然而这些言官大都是傲骨清高的年轻才子,哪肯轻易就范,刑逼三日,章纶、钟同始终坚称上书之举完全出自道义,并无他人授意。加之此二人不同于阮浪、王瑶之辈,言官集团在朝中有一定的势力,卢忠心中难免忌惮,故也不再纠缠,速速结案。

最后,为了打压异己平息这场立储风波,景帝朱祁钰只得祭出老祖宗朱元璋留下的传家法宝――廷杖之刑!

行刑之日,皇城午门广场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只见数十张长凳一字排开,每张凳子上都趴着一个被扒光裤子的人犯,其身旁则立着手持木杖的锦衣卫。

章纶、钟同作为主犯,可谓享受着贵宾级的待遇。不仅位列正中,得到皇帝的亲自注视,而且伺候他们的行刑木杖据说还是特制的,尺码之大令人咋舌,谓之“巨杖”。而那些跟随章纶、钟同一道上书的从犯们则没那么风光,只有列在两边以普通廷杖陪打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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