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戈之城》第21/35页


叶浩走出营帐,疾步前行,心中愤懑无比。老子堂堂都统,屈尊前去议事,还受这般羞辱。定是老黄捣鬼,这老王八不知好歹,又恋栈不去。他暗自盘算着,不觉走到中军帐。伍汉正候在门前,恭敬行礼道:“都统!”叶浩一点头,摆足谱儿:“监军大人在里头么?”伍汉应道:“已来了一刻。”叶浩掀开帘子,却见子苏负手而立,如玉树临风一般,孤标异常。他听到动静,忙转身一揖,笑吟吟道:“都统大人回来啦?”

这子苏斯文守礼,与老黄等粗鄙傲慢不可同日而语。叶浩不禁眉开眼笑:“监军大人不必多礼。适才还得多谢你传音相告,否则真不知如何应付。那几条讲得精彩,逼得老黄哑口无言。”依他的阅历才智,再如何也讲不出这番道理。就在要暴怒发作的时候,子苏适时给他传音,教他如此辩驳。子苏一叹道:“我正在凝神练气,听力及远。见都统受人攻讦逼迫,自要出谋分忧。只是不曾想到,我竟如此不受欢迎。”冠玉般的脸上,眉毛蹙在一起,委屈不言而喻。

叶浩一拍桌案:“都是老黄在挑唆,这老王八,老子迟早要废了他。监军你放心,那老家伙再要有什么不轨,我们拿军法治他。”

子苏摇头道:“那老黄担任营长多年,威望仍在,若贸然惩治,只怕会惹得将士离心,到时候与人空隙可乘。我们俩新近掌兵,都统大人又是晚辈,能倚仗的只有一纸文书,还有伍汉的秘术。”言语之间,已不动声色,将两人绑在一起。叶浩听得亲切,畅言道:“这倒不须担心。凭我们两人神通,就是老黄腾起再大风浪,也能弹压下去。不如这样,我们两人晚上杀进城里,一下干掉城主,立下大功。”

子苏忙劝阻道:“万不可如此。城中隐有炼神高手,我们俩不过周天境界,万万抵挡不过。”叶浩拳头攥紧,神色凝重:“你是说那秦伯?”子苏颔首:“那人是幽门高手,天下之大,可匹敌者凤毛麟角。据说令尊就是被他重伤,万不可等闲轻视。”

叶浩舒开拳头,狠狠道:“这仇我迟早要报!”忽地想起一事,问道,“那秦伯是炼神高手,一人足抵千军,为何城困时不顾,只在那夜袭击一次?”子苏作了噤声手势,压低声音道:“我从五军都督府探知,此战实关系天下间最大的秘密。具体情形不甚明了,但可以确定的是,那秦伯身负神通,却不能随便出手。不仅是他,所有方仙者都要恪守。”

叶浩见他说得神秘,好奇心大起:“究竟什么秘密?”子苏摇头叹道:“那就非你我所能得知了。也许此战后,会得个分晓。”点漆般的眸子熠熠生辉,衬着柔和如玉的脸,分外有种沉静美态。叶浩看得一呆,心中暗忖:还真是娘娘腔,寻常男人哪有这般漂亮。子苏又说道:“威望建立,非朝夕之功。眼下战事十万火急,说不得要用釜底抽薪之策。”

叶浩眉尖一挑:“干掉老黄?这可不妥。”子苏察言观色,道:“这是最坏的办法,也并非不可以,还没到那一步罢了。不如先除掉老黄爪牙,再设个套子,让其负伤,便上不了战场,其威信自然日渐削弱。”

叶浩将信将疑:“怎么布圈套?”子苏从容言道:“双方对阵时,老黄一不小心,刀兵流矢无眼,受伤须怪不得别人。”叶浩梭巡难断:“万一出个差错……”子苏笑道:奇--書∧網“你我在旁护持,谁能真杀死他。除非那秦伯亲自出手。再则,老黄左右军心,也是取死之道,不过都统大量,饶他不死罢了。”叶浩颔首道:“就这么办!”一拍子苏肩膀,嘿笑道,“还是监军有办法!”子苏身躯一僵,慌忙摆脱:“只要都统同意就好!”

叶浩见他的忸怩状,哑然失笑:还真像个娘们儿,这肩膀也软得一塌糊涂,全然不像个方仙高手。子苏不着痕迹退后,道:“听说都统擅用弓箭,曾射杀飞鹰城主,想必擅于此道?”叶浩找出弩箭,得意道:“当时我还不通方仙,多亏了这把弩,只可惜以后用不上了。”

子苏掂了掂弩背,道:“那倒未必。方仙者也需要兵器,凡铁是用不上,需要特殊淬制。譬如五金之精、万年玄铁、冰川玉魄,就是常用材质。炼制就更麻烦,需用纯阳真火,也就是炼神境界,才能使用。这样一柄神兵在手,平添三成修为。”叶浩丧气道:“那我还炼制不了呢。”子苏笑盈盈道:“我早前在弘武馆任职,陛下还算宠信,赏了我两柄神兵,其中一把就是弓箭。若都统不弃,我愿双手奉上。”

他双手一拍,伍汉掀帘送进一个革囊,又迅疾退出去,堪比训练严格的侍卫。子苏肃容作“请”的手势。叶浩搓着手:“这怎么好意思呢。”已把革囊提起,竟重得惊人,褪开一看,是一把造型古雅的长弓,另有一壶箭。弓背黑黢发亮,该是金铁材质,却相当柔韧,丝毫不比桑木差。角珥上镶了两块黑玉,弓弦缠绕两端,绷得死紧,隐然透出毫光。

叶浩爱不释手,抱弓在怀,就要拉弦一试。子苏伸手阻止:“这弓有些来历,不是谁都能任意拉动。弓胎用了万年玄铁,坚韧兼具,弦丝则是蛟龙主筋,这两块黑玉是冰川寒魄,刻有篆文法印。更厉害的是,这弓被前任主人设了禁法,旁人若自恃功高,妄图拉动,必遭其反噬。”

叶浩愕然道:“那不是一把废弓?”打量了子苏几眼,难怪这娘娘腔恁地大方,原来是件摆设,还博了个人情。

子苏盯他一眼,道:“烦请都统滴血到角珥黑玉上,变化自生。”

叶浩被绕得头晕,懒得啰唆,手指在剑锋上一划,血珠凝聚滚落,恰滴到黑玉上,沿着篆文印痕流淌,片刻消融不见。不由大讶,瞪大眼睛,半晌却再无变化。他正要嘲笑几句,却见子苏一脸庄容,不似作伪。

就在这时,铭文毫光绽放,晶莹流动,直似水银异彩。整把弓浮到虚空,弦丝嗡嗡作响,胎背也光华大放。叶浩看得目眩神迷,不防子苏雷霆大喝:“握住!”叶浩不假思索,一把抓在手中,神弓异象陡消,万千光华沿着筋脉,尽数贯入体内。似遭雷击一般,叶浩身躯木立,双眼圆瞪。除了父亲战死,再没有任何事情,如此激荡他的灵魂。突然之间,心中升起明悟,此弓与他有着宿世的渊源。“恭贺都统得获神兵。”子苏神色如常,似乎一切在他意料间,“都统何不一试?”

叶浩神返五腑,兴奋点头,运起星辰之力,缓缓拉弓满月。浩然星辉布满周身,将他与弓连成一体,若有旁人在场,定难以置信,这个惫赖少年气势俨然,有如崇山峻岭,与寻常相比,简直幡然两人。

子苏神色难明,低声喃喃:“神兵认主,不会有错了。”

叶浩已松弦收弓,惊叹道:“好强的弓,投石机都不如它。”子苏笑道:“机械之力虽伟,终不能与神兵相比。还请都统珍重收藏,轻易勿要使用。”叶浩满口答应,只顾把玩,醒过神时,子苏却已飘然离去。“这娘娘腔还蛮大方,一出手就是神兵,看来弘武馆不错,老子有空也去领几件。”他飘飘然想道,早前受老黄的气,也不觉消散。

叶浩徐徐收功,天色已然大黑,帐中昏暗之极。唯有神弓荧荧生辉,似有斑驳星痕来往流动。他既得神兵,更增志气,午后便开始行功,颇有奋发图强架势。这是他神功初成之后,首次修习星辰之力,方惊觉神庭穴中,玉液已然盈满,再不复气流蒸腾。心意神三元合一,既导之向下,真融若潺潺溪流,隽永久远,不复早前气态之肆虐浩瀚。但觉心中空明,舒泰已极。下十二重楼之后,膻中穴隐藏若渊,依稀可窥端倪,只觉一片浩然光辉,盛如烈日,浩大无匹。星辰力并不消融,反而阴阳滋生,倍加壮大,回旋数匝,冲下丹田中极。

他不明白自己遇合之奇,古今仅有。暗星血脉已是百年一出,而得神秘传承,便有浑厚功力,就如一座宝库,取之不竭用之不尽。而最为神奇者,身兼两大旷古奇功,竟不相冲悖逆,如此相辅相成,进境之快,一日千里。所以才能在短短数日,一举突破至周天境界。他摩挲着长弓,血肉相连的感觉油然再生。抱月开弓,搭上一箭,虽引弦未发,却能清晰察觉那毁天灭地的力量。有此神兵在手,面对千军万马,也能浑然不惧。不由向冥冥祷告:“老爹,你的仇我一定会报,而且很快了。”

步履声由远及近,帐帘倏地掀开,气死风灯的光晕探进,照出雪姨温和的脸容。她提了个食盒,只以为没人,径直走入,点亮桌上油灯,突然瞥见人影,骇然吓了一跳。“小浩,你怎么不点灯,躲着装鬼么?”雪姨扑哧一笑,麻利地取出饭菜,“我还以为你不在,先帮你把饭送来。”

叶浩赌气道:“你给老黄送好了。”雪姨哑然失笑:“真是臭小子,快起来吃饭。”叶浩视雪姨如母,早不生气,只是忿忿不平,以为她向着老黄。见她仍如往日关怀,大觉温馨,索性耍起了少爷脾气,硬是赖在床上不动。雪姨见状,亲自上前拉扯。

“咦,这是什么?”雪姨才注意到长弓,拿过来仔细观看,脸上惊疑愈重,更凑到灯下,对着黑玉上铭文细看。叶浩得意炫耀:“这可是把神兵,要仙宗、星宿海这般宗派弟子才有。”雪姨没理会他,良久叹气自语:“是它,肯定是它了。想不到竟能亲眼目睹,如此神物,只在传说中听过,竟然现世了。”叶浩心中一动,道:“这把弓很有名?”雪姨叹息道:“岂只有名,神兵谱上能列进三甲,历代拥有者都是绝世守护,一箭曾轰开昆仑关,你说厉害不厉害!”

叶浩悚然一惊:“不是仙宗、星宿海普通弟子都有么?”雪姨横他一眼:“这已不是神兵,而是神器级别了。看见这黑玉上铭文没有?”

叶浩愣愣点头:“不认得!”雪姨轻声念道:“上面是这把弓的名字:后羿。”叶浩倒抽凉气:“不会当年那家伙射日的就是这把弓吧?”

雪姨道:“虽不中亦不远矣。传说此弓是鸿蒙开辟之初流传,拥有超出尘俗的力量。后羿是否用过,已无从考证,既铭于此,肯定有渊源。百年前星宿海绝世守护仗此闯入蓬莱,全身而退,你可以想象厉害。”

叶浩睁圆眼睛:“真这么牛?子苏说只是一把普通神兵,受赐于皇帝。”雪姨眼现精光:“是那监军送你的?”叶浩不想隐瞒,道:“子苏说他有两把神兵,这弓设了禁制,有缘之人方可解开,便送与了我。”雪姨思索片刻,蓦地开弦,结果运出全力仍纹丝不动,叹道:“果然是神器。你要小心这子苏,此人身份神秘,又无故送此奇宝,居心难测。”

“你说他不是弘武馆的?”叶浩问道。

雪姨冷笑道:“清蒙帝国有神器么?你还记得那日,他一口喝破你右掌奇功么?”叶浩答道:“好象是什么太初之气。”

“这是仙宗绝学。”雪姨低声道,“如非熟悉之人,谁能一口道破?何况你是与星辰力一起合用。本来我还在怀疑,现在可以确定,这子苏肯定是仙宗的。”叶浩火烧一般跳起:“你说我会什么?会仙宗绝学,这怎么可能?”雪姨横了他眼:“身具两大绝学,旷古未有之奇遇,我们家小浩可真了不得,连仙宗的人都要过来巴结。”

叶浩脑子糨糊一团,结巴道:“那子苏真是仙宗的人?怎么被贬到迂难营来?”雪姨悠然道:“还记得那日秦伯所说的太一初始之战么?”

叶浩咬牙切齿:“这老贼说的每句话,我都牢牢记得。”雪姨轻声叹道:“太一初始之战,顾名思义,便是太初与太始的争锋。知道太初、太始么?”叶浩头摇拨浪鼓一般,乖巧得像个学生。雪姨扑哧一笑:“太一生二,分定初始,诞生万物。换而言之,太初即阳,太始即阴,阴阳相生而又相克。幽门修习月华之力……”

“那么仙宗便是炼化日曦之力了。这两派天生相克,见面就要开战,还搞得这么隆重作甚!”叶浩不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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