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戈之城》第28/35页


秦伯悚然一惊:“你是说……”

红石截声道:“上古之时,天下连年征战,民生不堪其苦,才有了太一初始之战。换而言之,就是将胜负押在两位使者身上。这本是脆弱已极的赌约,轻易可以打破。之所以维系千年,就是战约始终限于两人。”

他负手于后,走了几步,竟有捭阖纵横的气势:“而此次赌斗,从一开始,就预示着异常。先是幽门圣女提前下山,仙宗占了极大优势,一路追杀,迫至北方草原,进而成了一城一营的攻防。战约一被打破,就会连锁升级,人心和欲望就像放纵的野马,岂是轻易能收束得住的。”

秦伯目射奇光:“你是说上古一般的大战又将重演?”

“是,没人可以阻拦!”红石叹息道,“今时之飞鹰城、迂难营,就如两位使者一般,一旦打破战约,就微不足道了。在这场逐级递升的战争中,天下各大势力迟早要被卷入。”

秦伯默然半晌:“今天老夫出手,就是捅破最后一层纸么?”

红石颔首道:“秦老如能灭了迂难营,自然赢得此战,将滚动向前的战车停下。但现时这般,一旦报到幽门、仙宗,双方边界集结的就不是十万大军了。北狄控弦之族、中原冠带之室、南疆崇山之国,无论大小多寡,一律要卷入进来。”

秦伯心绪紊乱,全然没了主意:“我们就坐待时势变化么?”

红石摇头道:“只怕有人不甘心,还要横加阻挠。圣女既在敌手,您老要出手,必受挟制。那仙宗使者不会放过绝大优势,定会在这几日内,集中所有力量攻破飞鹰城。我们只要挨过这几日,待得两国大军开至,一切便将过去!“秦伯问道:“我又不能出手,如何护得住飞鹰城?”

红石飞快接口:“今日迂难营所用驭马之术,想是百二十年前,仙宗太一之战所创吧。幽门千年积累,总有奇门秘术吧!”

秦伯眼中一亮:“如此倒有一个法子了。”

伍汉掀帘而入,躬身禀道:“蓬莱山通过监天镜,已知今日战况,骁天骑跨过东海,驻扎在清蒙南方。宗主更亲自颁发圣战令,中原各国无论大小分歧,一律战争动员,清蒙更增加二十万步骑,压在西北边境,随时准备进入草原。”子苏原本疲倦坐倒,闻言霍然站起:“这么快?”

伍汉笑道:“仙使大人不希望快些么?幽门圣骧卫也下了昆仑,草原各族、南疆黎人都有异动,上古大战即将重演,这方大地上又将燃起熊熊烽火。”子苏神情怪异,叹道:“你好像很期盼?”伍汉肃然道:“卑下一身驯兽术,原是为战火而学。”他惭然一笑,“先师传授秘技时,屡屡训诲于我,大丈夫生不为五鼎食,死当为五鼎烹,卑下不敢一日或忘。”

“生不为五鼎食,死当为五鼎烹。”子苏喃喃重复,忽而笑道,“不只是你,许多人都这么想。这天下也沉寂太久了,英雄豪杰都不甘寂寞呀。”伍汉眼中闪过热切:“这仗能打起来么?”

子苏淡然道:“我会全力阻止它!”

伍汉一愣,呆呆道:“为什么?难道仙使大人不希望打败幽门,捍卫蓬莱山的荣耀么?”子苏避重就轻:“天下大势非一言两语能述清。我身为仙使,有一丝希望能赢太一之战,就决不会放弃。”

伍汉讶道:“那秦伯已经出手,我们再去攻城,不是自寻死路么?”

“秦伯不会再出手了。圣女现在我营中,他岂敢出手?”子苏嫣然一笑,有了几分女儿家媚态。伍汉不敢正视:“仙使是要全力攻城么?可是……”子苏体察入微:“有什么难处么?”

伍汉答道:“卑下路过中军帐时,见迂难营几个头领正聚在外面,似与都统大人发生纠纷。眼下将士不一,只怕攻不了城。”

“哦?”子苏方才在盘算形势,没留意营中动静,“随我去看看!”

子苏来到中军帐时,双方已面红耳赤。以袁远为首,迂难营几大头领环成一圈,还有军中威望素著的长者,郑青、邓麻子赫然在列。而帐帘之前,重伤的少年支撑身躯,张开健壮的双臂,牢牢挡住众人去路,似要尽生命所有,来翼护帐内之人。只听袁远怒喝道:“你父亲死在幽门手里,营长也死在幽门手里,更别提迂难营几千袍泽的血仇,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把那小魔女交出来,血债血偿!”

叶浩涨红了脸,病体更显羸弱:“今天如果没有她,我们全要完蛋!还狗屁迂难营,狗屁清蒙帝国!”强撑回营后,思小姐立告晕厥,他也好不到哪去,正要运功疗伤,孰料这帮王八蛋又来逼营。

郑青神色严肃:“小浩,老叶死的时候,你发誓要报仇,现在这娘们儿小施恩惠,你就什么都忘了么?”叶浩冷笑:“小施恩惠?迂难营包括你都是她救的!”扫视周围,目光落定在邓麻子身上,“邓叔,你也要来逼我么?”邓麻子只觉少年目光如刀,低头避开:“全营兄弟都知道那小娘们儿窝在你营里,不杀她如何对大伙儿交代?”

袁远大声道:“今天大家伙都是一条心!要说这小娘们儿救我,那都是你惹的祸。若你不出手,那老家伙也寻不到由头。”这太一之战虽秘而不宣,但迂难营人个个精明,结合前后,也猜出了八九分。

叶浩气恼之极:“那还不是救老黄!若非他,老子要出手么?”

袁远嘿嘿笑道:“着呀!那早间是谁非要置营长于死地而后快呢?”

叶浩沉默了,忽然明白,思小姐不过是个由头,这群人真正的意图,是要清算老黄的死。包括邓麻子、郑青,迂难营人对老黄始终存有敬意。而自己早间做得太过,若老黄不死也还罢了,现在已犯了众怒。

袁远上前一步:“没话说了吧!快些将那小魔女交出来。”言罢撸起袖子,就要往里闯。群情汹涌,大有要将小魔女零削碎剐的势头。

“谁敢!”叶浩蓦地一声暴喝,如惊蛰春雷般,震得众人头晕目眩。却见他掣出神弓,渊渟岳峙,气势咄咄,虽是重伤之身,也大有不怒而威之态。众人脚步一滞,少年日间神魔般一击,简直不可一世,原以为他重伤,才敢如此逼迫,孰料他竟能拉弓。那黑黢黢的弓胎毫不打眼,但一箭却足令他们化为飞灰。神弓拉至一半,叶浩蓦然一声闷哼,肺腑痛如刀割,砰的一声,弦松了回去,他捂住胸口,几乎跌倒在地。

“原来是庄稼把式!”袁远冷笑一声,从旁边掠过,竟往帐里冲去。

叶浩急怒攻心,帐中睡着自己的女人,她为了救自己,不惜背叛宗门,不惜身受重伤,而现在自己却眼睁睁地,看着仇家进去杀她,又是无力,又是不甘,更多却是愤懑。他怒目圆睁,以弓拄地,站直身躯。神弓似也感受到主人的愤怒,一时光华大放,嗡嗡嘶鸣。叶浩不知从哪来的气力,仰天长啸一声,拉弓直至满月,也不用箭矢,一把松弦放去。

万千光芒凝聚成箭,如烈日般耀眼,直飞向营寨之外。眨眼之间,巨响轰鸣,辕门外的空地上,现出径长五丈的深坑,尘土飞扬,硝烟冲天,直如末世景象。袁远回头望去,冷汗泠泠而下,再不敢妄动一步。早前大战秦伯时,叶浩身体无恙,全力一击也远不如此!难道他没负伤?还是突然吃了仙丹?众人滞在当地,呆若木鸡,一时愣愣望着少年。

叶浩一箭射出,陡觉体内异样,眉心处星辰力汩汩下流,汇至胸前膻中穴,不用冥思,竟开启内视之法,头一次他看清膻中穴异象:一轮烈日横亘在胸,光芒万丈,星辰力环绕四周,并行不悖,受其滋润,片刻壮大数倍。烈日又分出一道光柱,与星辰力螺旋缠绕,不分彼此,贯至丹田穴中,而后循周天运转路线,温润四肢百骸。倏忽之间,他陷入玄玄杳渺之境,再睁开眼时,重伤已不翼而飞,功力大有突破。

他未及细想,扫视眼前众人:“你们如此逼迫,无非是要我对老黄之死有个交代。现在,我就让你们满意。这迂难营都统,老子不干了,你们要另选他人,还是维持旧制,统统与我无关。”

一顿之后,他语气森然:“但有一条,帐内之人你们别想碰个指头,否则休怪我翻脸无情。”众人只觉他目光如电,不能直视。袁远也挺光棍,知是以卵击石,遂一声不发,转头就走。其余众人唇齿嗫嗫,终没说话,就此散去。子苏看完这一幕后,正想悄然退去,突听叶浩喝问道:“羽妍到底是什么人?”子苏身子一僵,慢慢转身:“你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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