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天录》第102/105页


左边空场上飞云山庄门下共应一声。一齐面向峰侧躬身抱拳为礼。
号角之声复起,红影一闪,鬼师董武首先跃登峰顶,在他身后,八名彩衣小婢合抬一乘软轿,宛如柳絮舞风般,轻飘飘踏上了观日峰。
软轿之中,正坐着那震慑武林凡三十年的飞云山庄庄主,“飞云神君”陶天林。
轿侧两名护法,左边是“铜牌飞叉”傅三槐,右手是那凶悍无比的“铜钵头陀。”
八名抬轿的彩衣女婢中,有两名高举海螺号角前导,软轿轻盈地一转,卸肩落地,点尘石扬,显然这些稚龄女婢,莫不身怀绝技。
帘掀处,陶天林身著锦袍,缓步跨了出来。
轿后恃婢,立刻送上来一张锦绣软椅,陶天林拈须而坐,一双精目,冷冷扫了对面群雄一眼,侧目淡淡问道:“现在什么时辰?”
鬼师董武躬身答道:“禀庄主,已是卯正三刻。”
飞云神君陶天林轻晤了一声,微微颁首,双目一闭,默然未再出声。
群雄面面相觑,各人心中,都像压了一块铅块般沉重,整个观日峰顶,空气全似凝结成厚厚的一块。
他们谁都明白,再过一刻,辰时―到,便是中原武林和飞云山庄生死决战的开始。可是,为什么陶羽至今未见现身呢?
时间在沉默中缓缓逝去,许多人用询问而焦急的目光看看灵空大师,灵空大师又用不安的眼光望望秦佑。
而秦佑却正聚精会神地在向对面搜寻,他心里有两个解不开的疑团,那就是为什么陶羽的母亲“玉面仙狐”陶素娥没有出现?而且,“河朔―剑”司徒真如也未见现身?
这两人未在观日峰顶出现,对他来说,一喜一忧。因为,陶素娥如果不在场,也许可以使陶羽不再有顾虑,反能放手施为:而司徒真如未至,却在他心上蒙上一层阴影。
灵空大师忍不住,嘴辰蠕动,用传音入密的方法,向秦佑问:“陶少侠怎还未见来?时候已经到了。”
秦佑闻声一惊,看看天色,果然辰时将到,皱皱眉头道:“我想他就要来了,也许他不愿跟陶天林早些见面……”
灵空大师摇头道:“老衲看必不如此简单,其中难道有变?”
秦佑道:“凌姑娘跟他在一起,纵有变故,也可无疑,他说过,一定准时赶到观日峰。”
灵空大师道:“要是万一他不能赶到,那时……”
这句话还未说完,对面陶天林已霍地双目暴睁,转对鬼师董武厉声道:“辰刻已到,庄主令十大门派为首之人,上前答话。”
群雄一阵惶恐,武会的时间已经到了,而十大门派共推的盟主陶少侠却迄今未见人影……
灵空大师黯叹一声,正推备挺身而出,秦佑却挥手将他拦住,沉声道:“大哥未到,理应由我代替他出面。”
灵空大师惊道:“秦少侠,你可知道飞云庄主的武功?”
秦佑抢着道:“我知道!”
说着,身形一掠而出,向陶天林遥遥一抱拳,道:“秦佑愿先领教庄主绝艺。”
陶天林似乎微微一怔,缓缓从椅上站起身来,凝目注视着秦佑,道:“你是陶羽的什么人?”
秦佑昂然道:“在下与陶大哥生死相从,患难与共,难道不能领教庄主几招吗?”
陶天林微晒道:“武会上虽不限出手之人,但老夫体上天好生之德,殊不欲多伤无辜,你只叫那忘恩负义的畜生出来,老夫自与他当面了断。”
秦佑道:“我陶大哥现在有点事,等一会就到。”
陶天林面含冷笑,道:“虎大反噬,老夫养育他整整十五年,他不思报恩,反敢纠集乌合之众,与老夫成仇,今日他如若踏上观日峰,老夫当叫他挫骨扬灰,自食其果……”
秦佑不等他说完,怒声道:“你虽养了他十五年,但却杀害他亲生之父,暴戾无德,压制了武林三十年之久。我大哥得天下正道武林爱戴,公推为武林盟主,今日率天下正义之师,报十五年前杀父之仇,观日峰上,自食恶果的,恐怕就是你陶天林。”
陶天林神目一瞪,仰天笑道:“你年纪轻轻,竟敢在老夫面前出此狂言?”
秦佑抗声道:“以义伐暴,乃天下人的责任,似你这种恶霸,人人得而诛之,论什么年轻年长作甚?”
话声刚落,群雄不由自主,爆发出一片震耳喝彩声。
陶天林捻须冷笑道:“骂得好!骂得好!既是你等自寻死路,休怨老夫心狠手辣。”说着,缓缓举步,行了过来。
秦佑昂然不惧,左脚斜退半步,翻腕一声龙吟,短剑已撤到手中。
他深知当前这位飞云神君,一身武功已达化境,短剑出鞘,立即抱元守一,凝神敛气,暗自提聚毕生功力,脑中万念俱寂。
陶天林在距他二丈远立住脚步,精目略瞬,点了点头,道:“原来你就仗恃着这点剑术修为?五十招之内,老夫不能使你短剑脱手,今日泰山之会,便算老夫输了。”
群雄听了这话,蓦地发出一阵轻呼,他们本来对秦佑的武功尚无体认,但陶天林自视何等高傲,居然一出口便以五十招为赌,单从这一点,已不难想像秦佑在他眼中,实际上颇具份量。
秦佑却神情一片镇静,只轻轻叫了一声:“庄主仔细了。”左手剑诀一领偏锋,身随剑走,剑风破空响起一声嘶鸣,展开“达摩十二无上心法”;振腕飞刺而出。
他自从在桃花岛上潜心练剑,对剑术的造诣,可说突飞猛进,此时的秦佑,己远非初进中原时可比。剑势刚动,快如石火电光,第一招“追风逐电”之后,唰唰唰一连划出四五剑,“含沙射影”、“天马行空”……直到第五招“风流云散”,几乎一气呵成。
但只见寒光霍霍,银蛇盘绕,每一招每一式,非但精妙,剑尖贯注的内力,更具撕帛裂石之锐。
陶天林心中微微一震,左掌连拍带拂,虽然将秦佑的快攻化解开去,却对眼前这年轻的敌人,兴起一阵莫可名状的惊诧。
秦佑见自己抢攻不逞,霍然一拧腕时,漫天剑影刹时顿收,横剑立在五尺以外,竟不再出手。
陶天林诧道:“为什么不出手了?”
秦佑道:“在下己先行攻出五招,现在该论到庄主出手了。”
陶天林脸色突变,怔了一怔忽然纵声大笑道:“老丈称雄天下数十年,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种不自量力的小东西。也罢,看在你这股傲气份上,老夫现在就出手攻你,只要你能接得下老夫全力发出的五招,今日武会无论谁胜谁败,老夫让你一人全身离开。”
秦佑道:“这番大话,最好等你胜了以后,再说也不迟。”
陶天林笑容满面地道:“你不信么?少等就叫你明白老夫决非大话。你先接这第―招。”
“招”字方落,左袖微震,袖口无风自卷,露出隐泛淡金色一只左手,中食二指骄指如戟,虚空向秦佑一点而至。
二人相距尚有五六尺远,陶天林仅只虚点一指,脚下分毫未动,但破空之声,如裂锦帛,一股凝而成形的指风,直向秦佑面门暴击过来。
秦佑不敢大意,短剑迎面一圈,剑身与那指风遥遥相触,却听得空中响起“叮”地一声金铁交鸣之声,握剑的手腕暗觉一麻,不禁倒退了一步。
陶天林趁势欺身踏进一大步,右手大袖疾挥而出,喝道:“你再接这第二招。”
秦佑在勾漏山中,早已见识过陶天林的“飞云袖”绝世功力,此时见他振袖挥出,袖端才起,劲风已拂面生寒,连忙振臂一连削出三剑。这三剑莫不是石破天惊的震世之作,剑锋过处,嘶嘶之声不绝,两人一合又分,秦佑竟后退了三步之多,额上己隐现汗迹。
飞云神君眼中神光激射,己不见丝毫笑容,蓦地发出一声震耳大喝,左手一捋长髯,右掌一圈,竖掌如刀,挟着一股强猛劲风,破空起落。
秦佑一连硬接两招,真气已显得浮动难抑,明知凭自己内功修为,实难和飞云神君陶天林抗衡,然而一股男儿宁折不弯的豪念,却支持他无论如何不能认败服输。
只见他仰天一声清啸,短剑横衔口中,双掌齐胸平推,竟用了毕生内力,举掌硬接。
“蓬”!一声暴响,秦佑一挫腰,倒跨两步,双脚陷入地中足有半寸深。
陶天林性直,欺身上步,单掌连扬,竟然一口气又劈出两掌。
秦佑奋起全力,硬接了两掌,踉跄后退了七八步,每一脚踏在地上,都留下一寸深清晰的脚印。
两掌之后,再也按捺不住,喉头一阵甜。一股鲜血,汹涌而上。
但秦佑嘴唇紧闭,深深吸了一口气,竟强自将满口鲜血,又压抑了下去,峙然独立,怒目瞪视着飞云神君。
陶天林长长换了一口气,双掌缓缓提举平胸,冷声道:“你敢再接老夫一掌?”
秦佑木然应道:“有何不敢――”
蓦然,一个声音厉喝道:“秦兄弟,且慢――”
群雄闻声一怔,各自扬目望云,却见是个英俊儒雅的少年,出现在峰口小道上。
八大门振掌门人同声发出一片欢呼:“陶少侠到了!”
这一声欢呼,包含了无比欣喜和崇敬,群雄中许多未见过陶羽的高手,纷纷低语惊叹,他们竟没有想到,这位负责天下武林存亡重责的陶少侠,会是这么年轻。
“九指姥姥”尹婆婆忽然轻声讶道:“咦,少侠的脸色,怎的如此苍白?”
语声虽低,群雄却个个听得十分清楚,大家这才发觉,陶羽不但脸色苍白,神情之间,更有一层说不出的悲伤和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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