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天录》第55/105页


包天洛面有难色,回头看看其余三人,那文士打扮的林一波忽然越众而出,拱拱手,说道:“些小之物,实在不成敬意,姑娘请晒纳了,我等还有下情奉闻。”
凌茜道:“有什么话,你们尽管请说,可是,这珠子我万万不能接受。”
林一波沉吟一下,笑道:“姑娘出身名门,玄功盖世,想必知道武林中人,嗜武若命,有些人为了习武,不惜毁家荡产以赴,有些人为了谋求功力增进,常常不择手段,做出越轨害人之事……”
凌茜点头道:“这个我不难想像得到,一个嗜武如命的人,每每会不顾一切地去争取天下第一的虚衔的。”
林一波面有喜色,忙道:“姑娘高见,明如日月,譬如区区在下等四人,生平便是嗜武若命,凡闻绝世玄功,莫不梦寐以求,唯恨福缘菲薄,至今并无成就,想起来,真是令人扼腕唏嘘――”
凌茜笑道:“你说了半天,何不把心意率直表露出来呢?”
林一波突然面色一怔,道:“姑娘冰雪聪明,难道不知我等衷心希冀的事?那日山中一晤,我们再三计议,对姑娘桃花门惊世骇俗的武功,憬慕无限。因此今夜特又冒昧邀请姑娘移驾此地,愿以这颗罕世难见的解毒珍品‘犀顶珠’,与姑娘交换,将贵门‘冲穴御神’之法,赐告一二法门,我等但得寸进,必不忘姑娘成全宏恩。”
他一口气把话说完,心里大大松了一下,回顾三丑一眼、对自己的口才颇有些得意之感。
包天洛等都一齐把的的目光,投注在凌茜身上,十分急迫地等待她的答复。
凌茜沉吟片刻,笑道:“你们的好武之情,实在使我深受感动,可是,桃花门的武功,是一向不准私传外人的杨洋立即插口道:”只要姑娘愿意成全,我等自不会对人提起,而且,‘冲穴御神’之法,非独门招式可比,也不愁会被人看出来!“
凌茜笑笑,说道:“假如是一招一式,那倒可以传给你们了,大不了说是在对手过招时被偷学去的。唯独这种通穴增进功力的独门手法,天下只有桃花一门会使,而桃花门又只有我和我爹爹练过,将来不难一查便穿了。”
许成双目无法看见,但一直都在专心一志的听着他们的对话,此时一听凌茜执意婉拒,心里大急,肩头一晃,抢了出来,大声道:“姑娘如肯授我通穴大法,许成有生之年,必将有以报偿,姑娘但有所命,赴汤蹈火,也绝无犹豫。”
凌茜心中微微一动,脸上笑容渐渐沉敛了下来。
林一波急向包天洛递了个眼色,包天洛连忙双手捧着那粒“犀顶珠”送到凌茜面前。四丑鸦雀无声,只盼凌茜蜂首一颔。
凌茜凝目注视着那粒“犀项珠”,心念起伏,怅然无语,暗讨道:“这东西对他也许大有用处,不知他体内伤势,果然已经痊愈了没有……”
“唉!我明天一早就要跟爹爹回桃花岛去了,将来也许再无机会重莅中原,就算传了他们、又有谁会知道呢……”
转念间,又忖道:“不!不能!这四人相貌怪异,是正是邪,尚难分辨,假如错传匪人,怎对得起桃花门中历代祖先……”
“可是,我又怎甘心就此与他永诀,连最后的一面,也不能见到?”
传授“冲穴御神”之法和陶羽本是毫不相干的两件事,然而凌茜却总是把这两件不相干的事,联想在一起……
眼前这四个丑汉,是她在临去之前,唯一与外界交谈的人,良机瞬即逝,到了明天,再要寻个能把自己行踪转告陶羽的人,只怕再不可能了。
她反复苦思着这些心事,脸上也时喜时忧,阴晴不定。
“海天四丑”人人目不转睛,各人的神情,也随着凌茜的喜忧而升沉变化。
过了很久,凌茜才长叹一声,幽幽说道:“你们如能为我办成一件事,我便可以考虑告诉你们‘冲穴御神’的方法,不过,唉!这件事你们也许不肯去做……”
四丑大喜,几乎异口同声叫道:“姑娘但有吩咐,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凌茜凄惋地一笑,说道:“这事说难不难,说易不易,但你们跟那人有仇,也许不会答应去寻他。”
四丑急道:“姑娘快请直说,我等断无不愿之理。”
凌茜道:“这粒珠子,我不需要,但我要你们去把它送给另外一个人,并且为我转告他一句话……”
侧丑道:“那是人谁,姑娘快说――”
凌茜道:“他就是你们心中骂他认贼作父的陶公子……”
“啊!原来是他……”
凌茜点点头,道:“不错,是他,我明天一早,就要跟随我爹回桃花岛去了,你们如果能够赶快找到他,把这粒珠子转赠,同时,要他在我离开中原以前,来跟我见最后一面,我就把‘冲穴御神’法私下告诉你们。”
四丑听了,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凌茜看他们颇有难色,不觉心灰,叹道:“我原说这件事定会使你们为难的,但这是我心中最大的愿望,除此之外,虽有绝世珍宝,也难打动我的心意。”
淋一波连忙接口道:“姑娘不要误会,我等为难的,并非不愿去寻他,而是担心两点困难。”
凌茜道:“是什么困难呢?你可以说出来听听吗?”
林一波道:“第一,那陶羽现在何处,已是难寻,何况姑娘明早便要动身,我等再快,也无法在一夜之间便将他找到啊!”
凌茜点头道:“这个不难,我们虽然明早便动身,但由此地到海边,途中至少要行半个月以上,而且,我可以设法使车辆走得慢些,只要他能在一月之中,赶到海边,就可以见到那最后的一面了。”
林一波又道:“第二,不瞒姑娘说,那陶羽和我等四人,从前有些过节,我们就算寻到他,把话转告,他必然也不会相信,这却怎么好呢?”
凌茜想了想,便从颈间取下那半枚“全真金钱”,递给他道:“你们把这件东西拿去,他见了这半枚金钱,一定会相信你们的话的。”
林―波接过金钱,回头望望三人,似在征询他们的意见。
许成毫未思索,爽然道:“既是这样,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去寻陶羽,但等这事完满之后,姑娘可不能失言!”
凌茜道:“要是你们相信,就不妨试试,如果不相信,我也别无他法。”
包天洛沉声道:“我等对姑娘敬若仙人,岂有不信的道理,如此咱们现在这就告辞。”
四丑一齐向凌茜拱手为礼,转身如飞驰去。
凌茜突然叫道:“等一等!”
四丑闻声停步,问道:“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凌茜沉思了一会,幽幽说道:“如果他不愿意来,那也不必勉强他,只请他也给我一件物品,让我知道你们的确见到了他,也就罢了。”
四丑应声而去,转眼便隐入林中。
凌茜怅然呆立许久,心里忽又懊悔起来,暗责道:“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既有所恋,怎会再来见我这自作多情的女子?何况,纵算能见他最后一面,又能怎样呢?黯然相对,徒增情恨,凌茜啊凌茜,你也未免太痴了。”
想着,急忙纵身追进林中,展开身法,飞快地穿林疾赶。
但不知是她心急之下追错了方向?还是四丑已将“点萍无波”的绝顶轻功参透?追了二程,竟未能追上。
林木萧萧,长夜正浓,当她废然退出竹林时,月儿已偏向西方,遍地银练,映着她依然孤独的身影。她冥立林前,否知所做的对与不对?不禁仰对皓月,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天不久就要亮了,天亮的时候,也就是她启行离开这古庙的时刻,回忆中原数月,就好像做了一场无头无尾的梦。
她徘徊唏嘘一阵,独个儿悄悄返回古庙,当她身子刚从庙墙之上飘落院子时,却蓦闻一声冷冷的声音道:“茜儿,过来这边!”
凌茜猛然一惊,惜着月光,只见院边一片珠檐之下。放着―张软椅,椅上正坐着她的父亲――桃花神君。
她心头不觉卜卜直跳,但此时欲避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嗫嚅地走上前去。
桃花神君一个人坐在椅上,手边斜斜倚着那柄杯口粗细的纯钢拐杖,一双神目,的的地逼神着她。
凌茜连头也不敢抬,轻声问道:“爹,你老人家还没有睡?”
桃花神君“晤”了一声,冷冷道:“这样夜深,你一个人到哪里去了?”
凌茜强颜笑道:“女儿心里很烦,睡不着,到庙外去走了一会……”
桃花神君微笑道:“爹爹待你爱怜至深,哪有什么烦闷,使你深夜难眠,要独自出去散心?”
凌茜暗想爹爹因为曾经走火入魔,双腿至今无法行动,他既然独自坐在这儿,必然已不止一时半刻了,自己行踪,只怕早落在他的眼中,于是一横心,道:“爹待女儿固然不薄,可是,待外人有时比对女儿更厚……”
桃花神君一怔,笑道:“是吗?那是爹爹歪心了?你倒说说看!”
凌茜壮着胆,道:“譬如说,咱们桃花岛一向严禁外人擅人,可是今日爹爹竟会亲邀那讨厌的宫天宁同往,姓宫的心术不正,是个可卑的小人,你老人家也待他这样厚,相形之下,女儿自然要心烦啦!”
桃花神君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道:“这么说,你是在生爹爹的气了?”
凌茜道:“女儿不敢生爹爹的气,可是,你老人家为什么会那样厚待她,女儿的确无法明白。”
桃花神君又是一阵哈哈大笑道:“爹爹不但厚待于他,说不定将来心里一高兴,更会把你终身许配给他,你看如何呢?”
凌茜大吃―惊,刚要开口,忽听远处的廊下,传来二声极其轻微的喘息之声。
她耳目何等灵敏,那喘息之声虽轻微得不能再轻,但一入她的耳中,便立即猜到廊下必然隐藏着一个人……
凌茜怒目一扬,方欲发作,桃花神君却忽然咳了一下,漫声道:“不用紧张,他已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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