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天录》第81/105页


杨洋心头也是一阵寒,恨恨说道:“姓陶的,咱们这段梁子是结定了。”
陶羽淡淡答道:“我是一番好意,你们如果一定要把我当作仇人,那也只好由你们去了。”
包天洛俯身抱起林波的尸体,一声不响,大步出了三清观门。杨洋恨恨一顿脚,道:“许老二,咱们走吧!青山不改,总有报复的一天。”
二丑走到门前,凌茜忽然叫道:“喂!你们还学不学冲穴御神大法啦?”
杨洋回过头来,含恨瞪了一眼,却未答话,掉头疾奔而去。
凌茜耸耸肩头,道:“我已经叫过你们,是你们自己不学,以后别怪我没有守信。”
众人这才想问问紫阳道长关于黄山之会经过,却见他已由武当门下安置在殿前石阶下,神情萎顿,气若游丝,内伤已经迸发。
凌茜取出桃花岛特制的疗伤药丸,喂给紫阳道长吃下。过了好半刻,才见他喘息着张了张嘴,用一种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叫道:“陶少侠,陶少侠……”‘陶羽连忙俯身问道:“道长有什么吩咐?”
紫阳道长轻声说道:“武当派能留下他们三十几个人,此恩此德,全是少侠所赐,咱们武当派没世不忘……”
陶羽惨然一笑,道:“道长快不要这么说,我们只恨没有早一步赶来,才使贵派牺牲了数十位高弟。道长觉得内腑伤势好了些么?”
紫阳道长叹息一声,道:“黄山事败,贫道被傅三槐的铜牌打伤,内腑已感不支,方才又硬接几招更觉五脏尽碎,纵有仙丹,也无法救得残命,能在临死之前,再见少侠一面,贫道死亦无憾,可惜的是黄山之会,竟被飞云山庄事先得到风声……”
秦佑插口道:“伍子英老前辈可曾赶来了?”
紫阳道长摇摇头,道:“他虽未到,中原十大门派。俱有高手赶到参加,少林明空掸师已死,新接十五代掌门慧空亲身赶赴黄山出席,足见各派都已捐弃门户之见,今后武林大事,正有可为,想不到,唉……”
陶羽道:“黄山大会原很机密,风声怎会事先传到飞云山庄耳中?”
紫阳道长喟然道:“这是一个难解的疑团,贫道在会期十天以前便到了黄山,铁杖神翁余振武将天都峰在近五十里内,遍布黄山派中得力弟子按桩设卡,防御不可谓不严,但事败之后,竟发觉飞云山庄早在半月之前便知道了详情,庄中高手,早已潜隐在黄山附近,除非他们在贫道发出传檄的时候,便己探得了详情,否则,怎会比贫道到得还早?”
陶羽迷惑地道:“这就更奇怪了,是什么原因呢?”
紫阳道长道:“原因只有一个,唯一的可能,是咱们十大门派之中,有了奸细!”
众人骇然一震,不约而同齐声问:“奸细?是谁?”
紫阳道长说道:“目前尚未查出是谁来,但当贫道将善后之事托付峨嵋派掌门灵云大师之时,曾跟他细作检讨,除了这个可能,飞云山庄几乎绝不可能那么快获悉详情,许多攻山高手,都是由总坛赶来,他们难道会飞么?”
飞蝗连弩莫理高心中忽然一动,问道:“飞云山庄动手在会期之前,十大门派到了多少?什么人没有到的?从这方面揣测,就不难查出谁的嫌疑最重了。”
紫阳道长道:“分柬计议,是贫道和黄山掌门铁杖神翁联名发贴,那天出事的时候,虽然未届会期,十大门派已经赶到大半,只有昆仑、崆峒地点较远,邓蛛派掌门凌空虚渡柳长青柳大侠适巧不在川西,只有这三派的人还未赶到,但是,他们在接柬的时候,都一口答应赴会的,贫道猜想,那奸细大约不会是这三派中的人。”
众人听了,都沉吟默忖,但谁也猜不出那一派可能是飞云山庄的奸细,皆因十大门派久处陶大林淫咸之下,谁也是敢怒而不敢言,一旦有人发起联盟,论理都该同仇敌忾,共谋反抗才对,什么人反会把消息透漏给飞云山庄?
陶羽长叹一声,道:“可惜这么重要一次聚会,竟被飞云山庄破坏。”
紫阳道长喘息着道:“少侠不必灰心,虽然黄山事败,会有更严密更团结的另一次黄山之会,武林各派已经忍无可忍,压力越大,越能促成中原武林的大团结,一次失败,算得了什么。”
莫理高插口道:“但如今各派星散,再要号召起来,谈何容易?”
紫阳道长神情显得极其萎靡,双眼半合,似乎已经不能支持,但他一振心神,强自挣扎着道:“不,不,没有散……没有散,他们已经另改会址,移到…移到……”
陶羽等齐都精神一振,莫理高沉声急问:“另外移到什么地方?你快说……”
但紫阳道长却似油灯干枯,喘息半晌,竟无力再说下去。
陶羽道:“他现在内伤已发,难以支持,不如等他休息一会。”
莫理高一闪身跃到紫阳道长身后,疾探左掌,抵住他背心“灵台”大穴,闭目运功,将本身真气,缓缓注入他内腑。
凌茜焦急地道:“道长,你千万振作一些,把会址告诉我们……”
陶羽叹道:“你不要逼他,让他调息一会,慢慢再说。”
约莫过了半盏热茶之久,莫理高满头大汗如雨,面色苍白,颓废地道:“不行了,他内腑已经尽碎,纵有仙丹,也难救得活他……”
秦佑连忙也伸出左掌,按住紫阳道长“脊心”、“凤尾”两处穴道,默默行功,催气助他维护内腑。
紫阳道长又缓缓睁开眼来,黯然扫了身侧那三十余名武当派仅存的道士一眼,不禁潜然泪下,微弱地叹道:“唉!不想武当一派,只剩下你们几个十二代弟子,可恨呀可恨!”
莫理高见他已开口,忍不住又问:“到底他们现在都在什么地方,你怎不快说?”
紫阳道长缓缓说道:“黄山败后,除了余振武惨死,其余已经赶到的各派,由峨嵋灵空大师带领,连夜西行,移往峨嵋金顶,并且在黄山附近,留下传讯指引的人,以便昆仑、邛崃,崆峒等派的转往川中见面,你们也可以立刻赶到峨嵋去……”
莫理高长长吐了一口气,道:“这就叫人放心了,峨嵋远在西陲,距离飞云山庄较远,正是最好的秘会之处。”
陶羽却觉得一阵悲伤,执看紫阳道长的手,激动地道:“道长安心养伤,咱们等你伤愈之后,同往峨嵋去一趟。”
紫阳道长凄然笑道:“少侠盛情,贫道心感无涯,只恨贫道已经无力再见少侠重振令尊虎威,扫灭飞云山庄,为天下武林同道,出了这口闷气。”
说到这里,笑容忽然一敛,道:“贫道虽死,能在死前手刃林一波,断去杨洋一腕,也算对得起武当历代祖师,不过从今以后,至少二十年内,江湖中不会再有武当派弟子行道,这却是武当开山数百年,第一件遗恨之事。”
他忽然奋力从石阶上坐了起来,手持霜髯,纵声大笑。
笑声凄厉绝伦,满山回应,渐渐趋于低沉,音敛时,紫阳道长哇地张口,鲜血泉涌而出,染得满身满地。
但他兀自拾起那柄武当镇山之宝“太乙剑”,巍颤颤放置在一名中年道士肩头上,其余的道士同喧“无量寿佛”环阶跪倒。
陶羽等知他乃是传授掌门大位,连忙退后几步,肃立不动,每个人的脸上,都淌着一般热流,是那么痒痒地,带略些苦涩和辛酸……
第二十七章 不速之客
蜀中沃野千里,民风淳朴,古称天府,长江三峡,更是入川门户,峡中峭壁千仞,绝峰挟持,一线江水,婉蜒如丝,阴风啼猿,怒涛呜咽,不但险境天成,危难连绵,单是那峡中阴森气氛,胆小的人已不禁心寒了。
从鄂西逆江上行,群滩重叠,江流湍急,纤歌处处。
一艘宽稳的大船,缓缓穿行在险恶的峡口中。
舱篷全都收卷起来,舱中摆着一桌丰盛的酒菜,巫山莫家堡主正兴高采烈指点群山,口沫横飞地向陶羽等讲述三峡险恶之处,和峡中中胜古迹。
陶羽他们都是第一次入川,这些日子跋涉千里,绝峰险地虽然经过得不少,却从未见过似三峡这般幽奇惊心的地方,秦佑、凌茜听得入迷,辛弟更张大了嘴,不停地左顾右盼,目不暇接。
只有陶羽一面聆听着莫理高的故事,一面轻啜美酒,剑眉深锁,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他怔怔凝视着江水,仿佛从那澄黄汹涌的江水中,看到武当紫阳道长临死时那种迟滞的目光,也仿佛看见伍子英谆谆的告诫,竺君仪的依依不舍之情……
父仇、公愤、武林正义、十大门派的残败……许许多多不如意的事索绕着他,许许多多难以排遣的情绪束缚着他,在他脑海中,唯恨那船儿行得太慢,不能载着他转眼之间飞渡重山,去到峨嵋金顶。
是以,莫理高的故事,他听进了一半,漏掉了一半。
从桃花岛回到中原来,鬼师董武的变节投靠飞云山庄,通天宝篆落入宫天宁之手,黄山大会的败散,武当派的覆亡……这一连串令人难过的不幸,无论与他有关或无关的,都从此深深烙印在他不胜负荷的心田上,面对天下奇境,也就无心再去细细领略了。
忽然,船身移近一处浅滩,便摹然停止。
船家插篙结缆之后,进舱来回报道:“前面就要过滩了,请老爷们耐心坐待片刻,容纤夫休息一会。”
莫理高扬声道:“只管叫他们多歇一会,给他们每人一壶酒,暖暖身体,一鼓作气,平安过滩。”
“谢老爷的厚赏。”船家道了谢,令人持酒送到岸上。
陶羽却在这时候不由自主长叹了一口气:“唉――”
莫理高微诧道:“少侠为什么不开心呢?”
陶羽摇摇头,道:“并没有不开心,我只是见这江途险阻很多,如此行行停停,不知何时才能赶到峨嵋?”
莫理高笑道:“川江险滩,最易覆舟,这可是急不得的事。”
凌茜接口道:“羽哥哥如嫌太慢,等过了三峡,咱们不要坐船,上岸买几匹马吧!”
莫理高道:“老夫窝居莫家堡就在前面,少侠若有意舍舟登陆,莫家堡还能备得出几匹千里良驹,老夫更是衷心欢迎。”
陶羽腼腆地笑了笑,道:“并不是我太性急,各大门派在黄山事败,西奔入川,同行都早各派掌门或派中绝顶高手,假如风声再传到飞云山庄耳里,黄山覆辙重演,那就不堪设想了,所以不,由人不担心……”
莫理高昂然道:“这个,少侠只管放心,别说风声不会泄漏,就算被飞云山庄知道了,川中却不比黄山,一则西蜀地处边陲,飞云山庄只有陕南分堂,鞭长莫及,二则川西乃峨嵋、青城,邛崃三派汇集之处,势力远比飞云山庄雄厚,量他陕南分堂堂主金剑银鞭扬排风还不敢正眼看看我川中武林。
他说到这里,豪气干云的纵声一笑,举起酒杯,又道:“陶少侠,来!放宽心干了这一杯,川中富饶险要,少侠欲报父仇,号召天下,进而毁灭飞云山庄,西蜀是最理想的发祥之地了。”
陶羽含笑举杯,道:“但愿如老前辈韵期许,只怕晚辈德薄力弱,承担不了如许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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